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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正上方一點紅痣,越發顯眼。
第2章 觀音痣
“嗐!”
於姑姑被嚇了一跳,叫出聲來。
皇后道:“怎麼了?”
於姑姑忙忙抱了嬰孩,往皇后身邊走去:“娘娘快看,奴婢單單以為這嬰孩出生就有紅痣,便是稀奇的了,沒想到他才出生不到半個時辰,竟已經睜開了眼睛。”
皇后側頭一看,見那紅痣長在哪裡不好,偏偏長在嬰孩雙眉稍稍往上的地方,額頭中間,猶如觀音像上的那顆紅痣一般,登時心生厭惡:“姑姑說的是,男生女相,果然稀奇。”
於姑姑訥訥不敢言,與皇后又說了幾句,將門外的良辰、美景叫了過來,讓她們好好伺候娘娘,自己便拿了血書,打了把傘,遮住嬰孩,這便往雨夜裡沖了出去。
正巧太醫和穩婆趕來,侍衛正要放行,於姑姑一句話不說,就要往外衝出去。
侍衛長立刻舉劍道:“你這宮婢,豈可違抗聖旨?私自離開清寧宮?”
於姑姑舉起懷裡嬰孩:“並非我要出清寧宮,而是七皇子要出清寧宮。聖上說了皇后不許離開清寧宮,可是何時說了不許七皇子殿下離開?大人要攔我,我無話可說。可是,這皇后嫡出,聖上血脈,七皇子殿下。大人可當真要攔七皇子殿下?”
侍衛長虎目圓睜,只覺這宮婢忒麻煩,心下既不敢攔,也不敢立時放行。心中正在思忖,旁邊一侍衛便在侍衛長耳邊道:“大人何苦發愁?我們職責所在,自然要攔她。只是這宮婢以七皇子做威脅,我等豈可傷了七皇子?這才將這宮婢放了出去。”
侍衛長果然虛虛攔了於姑姑一下,於姑姑何等精明?心中雖氣苦,但皇后讓她這麼出來,本就是打的這個主意,當下也不猶豫,抱著七皇子,就闖了出去,完全不去管跟在她身後的侍衛長和兩個侍衛。
一路宮門緊鎖,奈何於姑姑有七皇子在手,一路暢通無阻,在當夜子時,就到了長樂宮宮門口,舉傘遮著七皇子,便是一跪。
“求您幫幫忙,給咱們通傳一聲,告訴太皇太后,咱們正抱著皇后剛剛生的七皇子,來給她老人家請安!”
如此一番話說出來,再看大雨滂沱,一把傘如何遮的住這大雨?
於姑姑全身濕透,那襁褓也早已半濕,襁褓里的嬰孩哭聲震天,看守長樂宮的奴婢當下也不敢耽擱,立刻去尋了太皇太后身邊最得用的安姑姑。
安姑姑當下就起了身,往太皇太后寢室里去。
——若是於姑姑一個人來的,莫說太皇太后,安姑姑都不會見她。可是現在於姑姑抱了新出生的七皇子來,還是在這麼個大雨天趕來,她就不能不告訴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也不可能任由這個剛剛出生的曾孫淋雨。
太皇太后年紀大了,本就覺輕,聽得安姑姑來了,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等到聽到安姑姑說,皇后身邊的於姑姑,正在雨天裡抱著七皇子淋雨後,太皇太后立刻清醒。
“放肆!”太皇太后惱道:“寧氏斗膽,竟敢拿著哀家小七的身體來威脅哀家!”
安姑姑忙勸道:“您可彆氣了,還是讓奴婢速速去把七殿下抱過來罷。”
太皇太后道:“你自來做事穩當,怎的這一次沒有先把小七抱過來,再來稟報於哀家?”
還能為甚?自然是那於姑姑口口聲聲道,沒有太皇太后口諭,她絕不肯把皇后骨肉交給旁人?就連太皇太后身邊的安姑姑都不行?
太皇太后面色更惱,道:“速速將她帶來,小七由你抱著。她若不從,當場打死!”
安姑姑眼皮都沒抬,應道:“奴婢遵命。”
一炷香後,安姑姑就抱著七皇子忙忙快步走了進來。
於姑姑因全身濕透,不宜面見太皇太后,被人帶下去更衣了。
太皇太后一聽,厭惡道:“帶下去就莫要再帶上來了。”
安姑姑抱著小小的七皇子,忙應了一聲,然後就掀開七皇子的襁褓,要抱給太皇太后看。
“呀。”安姑姑驚到,“主子您快看,七皇子這眉心,竟有一顆紅痣!咦?主子,他還睜眼了!”
太皇太后雖見多識廣,也忍不住探頭一瞧。
那嬰孩膚色微紅,眉心之上的紅痣更是奪目。
太皇太后心中喜極,正要笑,就見那嬰孩忽然睜大了乾淨明亮地雙眼,正好奇地回看她。
太皇太后已經年過六十。這個年紀,最喜歡的,可不正是孩子乾淨的眸子?尤其這個孩子還是自己嫡親的曾孫。
太皇太后愛憐地撫了一下嬰孩額頭上的紅痣,喜道:“這紅痣長在眉心正上方,竟是觀音痣!佛祖保佑,這可是因著我皇室數載積福,這才得了這麼一個皇子!”
安姑姑立刻雙膝跪地,雙手高舉嬰孩,道:“恭喜太皇太后,天降吉兆!恭喜七殿下,天生佛緣!”
安姑姑說罷,宮裡其他宮女也都忙忙跪地,重複安姑姑的話。
太皇太后難得大笑,親手抱過嬰孩,道:“你這丫頭,素來討巧。不過,討巧的好,討巧的好!”低頭看一眼嬰孩,慈愛道,“今日七殿下生辰,天生觀音痣,得佛祖喜愛,合宮上下,都賞三個月月例,長樂宮賞半年月例。”
眾人叩頭謝恩不提。
太皇太后低頭覺得自己手上微微濕潤,想到七皇子在大雨里淋了許久,心中對皇后更加不喜,道:“快去把側殿收拾出來,再把哀家給小七準備的辱母叫來,叫小廚房備下熱水小被子,給小七換下這襁褓,好好擦拭一番。”
太皇太后一聲令下,眾人皆忙碌了起來。
不消一盞茶功夫,太皇太后便親自抱著七皇子到了側殿。
“娘娘,七殿下年紀小,這會子身上難免有污穢,還是奴婢來吧。”
太皇太后聞言,這才放棄了親自給七皇子換襁褓的事情,兀自站在一旁,打算看著安姑姑給七皇子換襁褓。
然後太皇太后身邊的丫鬟寶珠就快步走了進來,小聲說太后到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頷首,寶珠就出去請人了。
長樂宮離壽安宮很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是嫡親的姑侄,聽見這邊的動靜,忙忙跑過來看看也是有的。
太皇太后今歲六十有五,太后今歲四十六,身上穿的素淨,和太皇太后一樣的圓臉盤,可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的模樣。
“姑母,我聽這邊動靜大得很,可是出了……”太后和太皇太后素來親近,稍一屈膝行禮,就自己站了起來,剛剛開口,便聽到了嬰孩哭鬧和安姑姑驚訝的聲音。
“這是……”太后一遲疑,安姑姑便跪在了地上,手上還捧著一塊布。
“奴婢失儀。”安姑姑將那塊布舉了起來,忙忙道,“這塊布是包裹著七殿下的布,上面、上面似有血漬,怕是……皇后娘娘要遞給太皇太后的親筆書。”
太皇太后兀自冷著臉,顯見是對皇后不滿至極。
太后卻心軟,看了姑母一眼,便招手道:“念一念。”
安姑姑自是識字的,當下就把布上皇后所請,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臣妾幼時受訓,忠孝二字,乃寧氏子孫最先學會之字。忠孝二字,早已令寧氏子孫銘記於心。……臣妾不求寬恕,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方會求寬恕二字,臣妾所求,唯請太皇太后、太后、皇上,願意徹查寧家叛國一案,若寧家當真有錯,罪妾願身死謝罪,唯求太皇太后憐憫,將罪妾遺子撫養成人,做一閒王爾。妾寧氏,瑾拜上。”
寧氏所書,字字都在說著寧家的忠心。而寧家既忠心,又何來通敵叛國一事?可是既然寧氏敢求皇上細查此案,可見其對寧家之忠心,極其自信。
“倒也罷了。”太后攙扶著太皇太后往床榻走去,道,“寧家世代為將,世代忠心,叛國一案,皇帝本就不信。姑母將皇后關在清寧宮,何嘗不是護著皇后,護著皇后腹中骨肉的意思?雖則皇后即便沒有此舉,皇帝也會徹查此案,還寧家清白。可是皇后既做了人母,為了孩子,突然糊塗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姑母看在孩子面上,原諒他則個罷。”
寧家忠心,寧氏所寫在血書上的事情,太皇太后焉會不知?
可正是因著知曉寧家叛國通敵一事是被冤枉,朝中半數官員上書,奪寧大元帥和寧大將軍軍職,收押受審,皇帝依舊念及寧家忠心,只派朝中剛正不阿之臣速速趕去嚴查此事,根本沒有罷黜寧家官職。
甚至後宮之中,因寧氏臨產在即,皇帝和她擔憂不長眼的妃嬪打擾寧氏,又為著堵住旁人的嘴,便索性將寧氏禁足清寧宮。雖是禁足,但清寧宮裡,除了馨昭儀和她的兩個貼身大宮女,其餘都是寧氏自己的人。送去的衣食飯菜,俱都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廚房送過去的。
如此耗費一番心思,太皇太后也好,皇帝也好,哪個都以為寧氏會感念他們,悉心養好身子,誕育龍子。孰料寧氏還是突然早產,並且還自作主張,產後即寫血書,七皇子甫一誕下,便被冒雨送到她的宮裡。
寧氏如此一番作為,如何不是在間接逼迫太皇太后和皇帝,不得不為寧家洗清冤屈?
雖太皇太后知曉,皇帝本就要繼續用寧家,本就打算為寧家洗清冤屈。可是,皇帝自己要幫忙,和寧氏用手段逼迫,這其中的差別,可就大了。
太皇太后正欲申斥寧氏,卻見自家侄女兼寡婦兒媳,已經欣喜地把七皇子給抱了起來。
“這孩子……”太后喜悅道,“眉眼處,可真像極了皇帝小時候。還有這雙眼睛,剛出生就睜了眼,雙目清明,額上有如觀音,長了紅痣,且是中宮嫡子,這可真是天降吉兆啊。”
太皇太后聽得太后說“中宮嫡子”這一句,心下一嘆,方得罷了。
罷罷罷,那寧氏再糊塗,寧家卻不糊塗,待寧元帥和寧大將軍找回來,皇帝仍舊要用他們捍衛邊境;而這個孩子……中宮嫡子,額上有觀音痣,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吉兆,也足夠消弭幾分寧氏的過錯了。
不過,寧氏令她的乖孫孫淋了雨,卻也不可不懲。
“天亮之後,傳哀家懿旨,皇后寧氏,賢良淑德,誕育皇嗣,當為後宮之首,禁足……解了罷。”然後又看一眼七皇子,“不過皇后剛剛誕下孩子,就寫了血書,想來身子當是不好了,便讓七皇子在哀家這裡多留些日子。”
“呀,七殿下笑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聞言一看,果然看到白嫩嫩的小娃娃臉上,正笑得開心。
“這孩子,聽到能留在姑母這裡,竟這般歡喜。可見這曾祖孫的親緣啊,真真是天生的!”
嬰孩笑的越發歡快,一雙大眼睛,明明看不清楚圍著他的那些人的臉,卻仍舊轉來轉去,毫不活潑。
可惜這嬰孩心裡,卻是直接翻了個白眼——天生的親緣什麼的,他可是不懂。但是,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還做了被狸貓換公主里的“狸貓”,能在疼他的太皇太后宮裡住著,可不是要比在皇后宮裡住著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