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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珍兒說著,心裡又想,更何況,小七如今才十二歲,雖身量修長,但到底年紀小。等過上幾年,小七真正長成,哪怕是小七整日板著臉,怕也有成群的男男女女,前仆後繼的想要做沖向火光的飛蛾。
寧君榆聞言,哼哼了幾聲,道:“若是尋不到和小七一樣好看的人兒,那我還成親作甚?乾脆和小七一塊兒過,如此這般,還能每日都看到這世間最美的美人兒……”
寧君榆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寧君遲斷然打斷。
“胡鬧!”寧君遲斥道,“小七是太子,這等話,你若說出去,可知小七會被有心人如何曲解?小七容貌雖好,但也有人在背地裡議論他男生女相,於容貌上,小七本就被人非議,你是他的伴讀,也是他的舅舅,豈能說出這等讓人誤會的話?你若不肯謹言慎行,那便不要待在小七身邊,也省的給他招惹禍端。”
寧君榆先前的話,也是七分假三分真,聽得寧君遲訓斥,立時紅了臉,訥訥半晌,方才低頭道:“我知道了。”
“知道甚麼?”
“我、我再不會拿小七容貌之事,用來玩笑了。”寧君榆並非是不知道理,只是年紀尚青,才會說出這等話,“還有以後、以後我會記得小七太子的身份的。”
寧珍兒忙打圓場道:“是啊,四哥只是偶爾在小事上不著調,大事上還是很正經的。且四哥做了小七這麼多年伴讀,和小七年紀差的也不大,會和小七偶爾說笑也不算是大錯。只要四哥以後都改了,三哥就莫要再惱他了。”
寧君遲這才不再繼續斥責寧君榆,而是道:“聽其言而觀其行。且看你的表現罷。”然後又看向寧珍兒,“珍兒這些日子,乖乖呆在家裡,你的親事,大姐和二姐會幫你繼續相看,但是若要定下來,還要三哥回來,看一看那人的家世人品,才可定下。還有你,”他再看向寧君榆,“我不在家,你是兄長,每日不可再外貪玩,記得早些歸家,多陪陪珍兒。”
寧珍兒自是答應下來,寧君榆卻道:“三哥你要離開長安?可是我也要走啊!小七說,皇上讓他往江南走一趟,徹查科舉舞弊一事,小七讓我也跟著去。三哥你要去哪兒?”
寧君遲神色微微古怪。
寧君榆一瞧,叫道:“不會三哥也要往江南去罷?這如何能行?小妹總不好一個人呆在家裡!”
雖然身邊有奴僕伺候,可是在外人看來,家中沒有父兄,只有一個千金大小姐,那就是一個人!
寧君遲:“……所以,江南之行,有我陪著小七,你,就留下來,陪著小妹罷。”
爾後不等寧君榆的回答,就施施然站起身,離開了。
寧君榆:“……”
寧珍兒:“……”努力惦著腳,拍了拍一臉頹廢的寧君榆的肩膀,嘆息一聲,也走了。
——沒法子,她和寧君榆一歲時就沒了母親,父親和大哥、二哥,常年在邊境。也就只有三哥會帶著他們玩耍,照看他們,省的奴大欺主。
寧君遲對他們二人來說,更像是父親。也正因此,寧君遲說出口的話,即便是二人心裡有些不情願,也定是會乖乖聽話的。
到得第二日,寧君榆只得苦著臉,去跟棠落瑾說了不能往江南去的事情。
棠落瑾聽得寧君榆如此說,眉心一皺,旋即鬆開,平靜的道:“無妨。有三舅舅在,江南一行,大約會順利得多。”
寧君榆道:“可是、可是我卻不能出長安城啦!”他素來不在乎形象,當即往桌上一趴,重重嘆氣,“小七啊小七,你四舅舅我,可是自出生就沒出過長安城啊,這次不能去,也不知曉下次是甚麼時候了。”
寧家的寧山和次子寧君遠都在邊境執掌兵權,寧氏是皇后,寧玥兒亦是皇上妃嬪,而大棠太子身體裡,也有一半的寧家血脈。
如此情形下,天元帝還能毫無芥蒂的重用寧山和寧君遠,已然是一位寬和的皇帝了。他也好,寧君遲也好,這輩子,怕也只得在這長安城裡,頭頂爵位,混沌度日,做個富貴閒人了。
棠落瑾自是知曉寧君榆這般嘆氣的緣故。事實上,他從前也常常見到寧君遲在靶場上,一箭一箭地she出去,爾後望著遠處的山,久久不語。
寧家男兒,生來就該在疆場,而非困在一城之中,如同困獸。
可惜,棠落瑾即便知曉二人心中的苦,卻也不能做甚麼。
寧家男兒苦,那麼,他呢?穿越之事非他所願;一朝穿越而來,就被皇后偷龍轉鳳,亦非他所願;如今還要警戒著身為他“生母”的皇后,生怕自己有一絲一毫地懈怠,就被人鑽了空子,沒了性命……如是種種,哪怕是他自己,也只能適應著掙扎,無法逃脫。
如同寧家。
“會有那一日的。”棠落瑾淡淡地道,“四舅舅早些成親生子,生下一堆的孩兒,那時候,大約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了。”
寧君榆當即一噎,想了一會,隨即發現,這主意雖然足夠嗖,但似乎也是他暫時能做到的唯一事情了——有了寧家子嗣,他大約,就能真正往戰場上去。而對聖上來說,他有妻兒在長安城裡做人質,似乎,放他離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寧君榆這般想著,當真低著頭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棠落瑾見他這般模樣,雙目微微一垂。
二人靜默了一會,連翹就帶著小宮女,捧著東西走了進來。
“殿下,這是大公主給您送的東西。”連翹看向一個小宮女,小宮女的托盤上,正捧著一株一尺來高的紅珊瑚。
棠落瑾微微挑眉,不語。
連翹把腦袋垂地低低的,道:“除了大公主,二皇子也給您送了東西,說是這些東西,一部分是托您帶給二皇子的外祖家的,一部分是給您的。二皇子還說,江南那邊,大多數學子都是江南書院的學生,殿下若是到了江南,諸事不順的話,可以去請江南書院的山長相幫,想來山長仁厚,定會願意幫殿下的忙。”
棠落瑾依舊不語。
寧君榆卻惱了:“從前瞧著二皇子,溫文爾雅,帶人挺和氣的。可是自從大皇子……無咎大師去禮佛,二皇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人也變得有些張揚起來。雖然江南書院是二皇子的外祖家,可是小七是大棠的儲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江南書院也好,二皇子的外祖家也好,難道真的只會看二皇子的面子?而忽視當今太子?二皇子此舉,太過讓人生惱。”
棠落瑾搖了搖頭:“二皇兄也是急了。畢竟,科舉舞弊一案發生在江南貢院。二皇兄的大舅舅,就是此次江南貢院科考的主考官,而科舉舞弊一案一出,因江南學子大多是江南書院的學生,後來鬧事的舉子,也大多出自江南書院。二皇兄最驕傲的就是外祖家門生遍地和書院世家清貴的好名聲,這次江南出事,他比誰都著急。”也正因此,急中出錯,才忘了往日的溫文爾雅,竟然說出那等話。
寧君榆撇了撇嘴:“難道二皇子最該驕傲的,不該是皇子的身份麼?怎麼最驕傲的反而是外祖家了?”
棠落瑾不答。與尋常人相較,皇子身份自然尊貴;可是,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皇子裡面,這等身份,大家都有,那麼這時候要比的,可不就是外祖家的身份了?
寧君榆並非尋根究底之人,見棠落瑾不說,也不曾追問,只又賴在棠落瑾這裡,說了一堆的話,又和棠落瑾打了場拳,成功把他的小外甥給打趴在地上,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小徑、長渠格外心疼,忍不住埋怨道:“承恩公世子下手也忒狠,每每都要把殿下真的給打趴下,才肯停手。”
“就是。要不是咱們殿下年紀小,哪裡容得承恩公世子每次都贏?”
棠落瑾聽了,道:“不急。四舅舅總要比孤先成親。等他成了親,生了孩子,把孩子送到東宮來,孤總比他們年長,遲早有報復回去的時候。”
父債子償,不過如此。
小徑、長渠:“……”
棠落瑾在想著讓寧君榆快些成親生子的事情,寧君榆到了清寧宮離,皇后和越侯夫人,也在勸他快些成親生子。
寧君榆原本和棠落瑾聊天之後,心中都有些動搖,想要成親生子,先留下子嗣再說,結果聽到大姐、二姐分別舉出的幾個閨秀人選,寧君榆臉就黑了。
“她們好雖好,可是、可是我恰好見過她們的人,個個兒都弱不禁風的,將來怎麼做承恩公府的世子夫人?”更何況,他將來還要往疆場上去,這些女子柔柔弱弱的,如何替他把家裡打理好,把他們的兒女養育成人?
皇后皺眉道:“女子貞靜為上,本就不該太過尚武,難道你還想要娶個武將家喜歡打打殺殺的女兒?到時候,怕是你們夫婦兩個打了架,都沒人能勸得住。”
寧君榆:“……”他不打女人的,真的。
“那也不成。”寧君榆雖不若寧君遲那般堅持,定要找個看對眼的人,然後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他心裡還是想要找個合他心意的人的。不過這話若直說,只怕兩個姐姐都不會在乎,乾脆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兩位姐姐若要給我尋,就尋個和太子一樣好看的。若是她比不得太子好看,那我娶她作甚?還不如和……還不如乾脆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得了!”
寧君榆心中慶幸自己顯顯改了口,見門口五公主來了,乾脆起身道:“兩位姐姐慢慢尋,左右我是定要娶一個絕色的,若非絕色,我就乾脆單著好了!二哥、三哥都不肯成親,我也不成親了!”
然後做了個拱手禮,轉身就走。
五公主娉娉裊裊地走了進來,訝然道:“四舅舅怎的氣成這般?”
皇后道:“他氣?本宮比他更生氣!真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那個……待得久了,竟也要尋一個和那個一樣的絕色?絕色?呵,他也只有姿容兩字,能讓本宮稱道了。”
五公主不明所以,茫然站著。
越侯夫人忙拉了皇后的衣袖,皇后這才不再說這些。
而寧君榆出了清寧宮正殿,就見殿外院子裡,正站著馨妃和蔣寒漪。
寧君榆雖不喜歡這位蔣家小姐,但是馨妃是他表姐,蔣家小姐又是鐵板釘釘的太子妃,他也只得摸摸鼻子,硬著頭皮過去打了個招呼。
“這佛經,繡的可真好。”馨妃和蔣寒漪俱都沒看到寧君榆,馨妃拿著蔣寒漪繡的佛經,讚嘆了幾句,忽而又蹙眉道,“只是這字,繡的未免也太小。這般看佛經的人會費勁,繡佛經的時候,怕是也會傷眼睛。”
蔣寒漪只得抿嘴笑道:“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說是只得了一團金絲線,怕臣女把字繡得太大,恐金絲線不夠,這才令臣女把字繡的小一些,如此才能正正好好把這本佛經繡完。而且,皇后娘娘說,她也喜歡精緻小巧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