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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早要生下嫡子的。棠落瑾於她,現下雖還有些用處,卻因占了五公主的位置,讓她新生厭惡。先前沒有理由便罷了,現下有了理由,皇后雖不能立刻結果了棠落瑾,卻也要讓棠落瑾落個體弱多病的身子才好。
於姑姑這才知曉,為何先前小宮女沒有辦成讓七殿下吹冷風的事情,皇后也不曾發怒。原來皇后早就已經動了手腳。
七皇子才一個月多一些,若是辱母一直吃冰冷的東西,七皇子吃了她的奶水,豈會不生病?
於姑姑竟是不知,是該慶幸七皇子不太喜歡吃林氏的奶水好,還是該悲哀,七皇子區區嬰兒,如今卻被一國之母算計上。即便這一招一出,七皇子暫時死不了。可是皇后若是這次傷害七皇子嘗到了甜頭,將來想要重複用這一招算計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關注,七皇子的身子,卻也早晚要壞掉。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瑤光居就鬧騰開了。
棠落瑾上輩子先有個土豪爹,後來自己也做了土豪,雖有口腹之慾,卻也不會不顧身體的冷熱同吃。因此他從未嘗過腹瀉之苦。
可是這一朝穿越,棠落瑾還沒過上幾天皇子鳳孫的好日子,他就已經開始上吐下瀉,發了高熱。
他一開始還能哭著嚎,現在連嚎哭的力氣都沒有,竟是只能木呆呆的服從身體本能,一邊嘔吐,一邊腹瀉。
瑤光居的人俱都緊張了起來。
澤蘭、河柳和小朱氏、李氏自不必說,她們本就是太皇太后給棠落瑾的人,太皇太后在把她們送出來時就說了,棠落瑾好,她們好,棠落瑾不好,如果不是她們的過錯,家人自然無礙,若是她們的過錯,家裡人一個都逃不過。
四人里小朱氏和李氏貼身照顧棠落瑾,河柳在一旁穩定宮婢,澤蘭則要求和於姑姑一起往皇后那裡去,打算請示皇后,請太醫。
皇后早知如此,卻也一大早的就梳妝好了,將幾個弟妹都招了過來——皇后禁足,寧君榆、寧玥兒、寧珍兒自然也被禁足清寧宮西配殿。
三人正在陪著皇后說話,寧君榆頗信任父兄,一心想著父兄定能扭轉乾坤,還寧家清白,見皇后二姐神色似有憂色,還故意耍了拳討皇后開心。
皇后微微一笑,親自拿了帕子給寧君榆擦汗。
澤蘭和於姑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於姑姑立時低了頭,澤蘭心裡卻微微有些怒氣。
旁人只道皇后每日尋了於姑姑問話,就是看重七殿下了。可是澤蘭卻覺得,一個心疼孩子的母親,哪裡能有一日不親眼見一見孩子呢?
皇后啊皇后,明明對從前的四公主照顧的那樣無微不至,為何換了七殿下,皇后竟會如此視而不見?
第10章 痴傻
澤蘭雖覺皇后不夠掛心七皇子,可是宮規森嚴,她也猜不到七皇子不是皇后親生子的事情,只以為皇后單純的不喜歡七皇子出生後“帶來”的種種不好,才會如此。
“小七病了?”出乎澤蘭意料的是,皇后這次卻是反應極大,豁然起身,怒道,“小七身邊跟著你們這麼多人,怎會輕易病了?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照顧七皇子的?”
澤蘭和於姑姑忙忙跪地認罪。
澤蘭頂著皇后的怒火,道:“奴婢照顧七殿下不周,是奴婢的錯。只是現下七殿下小小年紀就發了高熱,上吐下瀉,危在旦夕,奴婢還請娘娘快些想法子,讓外面的侍衛去尋太醫來,為七殿下治病。”
皇后聽到澤蘭說棠落瑾發了高熱,目光微微閃了閃,吩咐道:“本宮豈會不知這個道理?撫桂,你親自拿了本宮鳳印,令那些侍衛速速延請太醫!不得延誤!”
撫桂忙忙應是,往內室走了一趟,就捧著鳳印往外頭去了。
皇后當下起身,道:“本宮先去看看本宮的小七。”
寧君榆雖才四歲,卻也忙忙跟著起身,拉住皇后衣裙下擺,道:“二姐,君榆也與你同去,一起看看小外甥。”
寧珍兒、寧玥兒亦開口說要去看小外甥。
皇后斥道:“胡鬧!珍兒、榆兒才幾歲?你們去了,若是不小心被染了病,該如何使好?玥兒與本宮同去,你們兩個,留在房裡寫大字。”
寧玥兒立時就後悔了。若是那七殿下生的真是什麼會傳染的病,那皇后豈不是會抓住機會,就要除掉她這個唯一的同父異母的庶妹?
可惜後悔也沒有用,皇后畢竟是皇后,哪怕被禁足清寧宮,依舊是寧玥兒不能違抗的人。當下只得跟隨皇后去了瑤光居。
好在寧玥兒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皇后帶她到了瑤光居,就不再管她,而是獨自坐在依舊還在上吐下瀉的棠落瑾身旁,寸步不離地守著棠落瑾。
棠落瑾明知道是皇后在他身邊,也知道自己這次生病,肯定是皇后動的手腳。可是他還這么小,皇后要殺他,易如反掌,他根本甚麼都做不得。
更何況他現在還在生病,更加無法拒絕皇后看似慈愛的照顧了。
清寧宮門口,看守清寧宮的侍衛頭領一聽說是七皇子上吐下瀉,還發著燒,立刻就找了三個侍衛,一個去天元帝那裡回稟,一個去太醫院,一個去長樂宮,侍衛頭領自己則在門口嚴陣以待。
——他是被天元帝欽點的看守清寧宮的人,哪裡不知道天元帝對七殿下的看重?當下就攔著撫桂,細細詢問七殿下的病情。
撫桂知曉棠落瑾身份,也知曉皇后對棠落瑾的打算,哪裡耐煩侍衛頭領詢問這個?
可是她到底在皇后身邊久了,聞言也不敢惱,只拿了帕子擦拭眼角,道:“七殿下身邊的奴才也不知是怎麼做事的。七殿下如今,正是上吐下瀉,發著高燒。娘娘正在那裡貼身照顧七殿下。大人恕罪,奴婢也要回去伺候七殿下了。”
畢竟男女有別,侍衛頭領不好再攔,只得放了撫桂離開。
長樂宮太皇太后和太后正在逗弄太后養著的五皇子,聞言俱驚。
太后起身就想去瑤光居瞧一瞧棠落瑾,太皇太后卻沉聲道:“安姑姑親自挑選兩個宮女、兩個辱母去看看小七,小七病好之前,一切都交由你們五人伺候。瑤光居其餘人,全都給哀家綁到長樂宮來!哀家倒要瞧瞧,小七這次生病,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安姑姑立刻領命離開。
太皇太后向來看重天元帝的子嗣,因宮裡秦淑妃宮裡的宮女有孕,秦淑妃又是出了名的善妒,這才令她提前挑選了辱母。不意秦淑妃宮裡的宮女還未用上她們,就先給七皇子用上了。
太后不忍心道:“姑母何不親自去瞧瞧小七?如今皇后的三弟回來了,想來寧家沉冤昭雪的時候指日可待,咱們也不必那樣遠著小七了。”
太皇太后看一眼在榻上玩耍的極有精神的五皇子,嘆道:“婉兒所說,哀家豈會不知?只是皇命不可違。這天下,只需要一個能真正做主的皇帝。皇帝既起先開口禁足皇后母子,那麼打破禁足,讓咱們能進去瞧小七的,也只能是皇帝。你我雖是皇帝的長輩,有孝道在,皇帝便要敬你我三分;然而皇權皇權,始終的唯一的。哀家不能明著去打皇帝的臉,婉兒,你是皇帝嫡母,亦不能如此。”
太后聞言,思忖片刻,嚴肅了臉,嘆道:“姑母所言甚是。這天下,這皇宮,終究都是皇帝的。”
太皇太后拍了拍太后的手:“你也不必著急。哀家瞧著,皇后自從失去了四公主,為人雖有些糊塗,可是皇后的兄弟都是好的。寧三郎區區九歲稚齡,便能從軍營中帶著兩個親衛離開,將逃跑的山西知府千金抓住,且還能逃脫jian人算計,一路輾轉,回到京城,並成功見到皇帝,定是個聰慧的。再有皇帝,他本就有心替寧家洗清叛國罪,想來這兩日裡,寧家便能拜託罪名,咱們也能去好好瞧一瞧小七。”
太皇太后說完,忽的又嘆了口氣。
太后服侍太皇太后多年,自然明白太皇太后嘆氣的緣故——寧家越來越好,太皇太后就越不能開口,索要小七。
可憐太皇太后數年來,難得有了一個想要養著的曾孫,竟是完全不能開這個口。
太皇太后終究還是少猜了一點。
若只有太皇太后所說的幾個緣故,天元帝也的確會如太皇太后所說,這一兩日,才會安穩住朝廷,為寧家洗清冤屈。
可是現下天元帝最看重的嫡子棠落瑾偏偏病了,且還是上吐下瀉,發著高燒,病的渾然不知世事。
天元帝震怒之下,難得強硬了起來,當天便帶著寧家三子寧君遲,親自審問了前任山西知府千金岳雲容,又雷霆一怒,拿著寧君遲呈上來的真正的通敵證據——突厥和平王等人的書信和信件,將先皇之兄平王全家上下一百二十餘口以及三代姻親的秦家、兩代姻親的陳家和一代姻親的御史林家、劉將軍府全家上下一同收押牢中,行抄家之舉,宮中秦淑妃,亦被禁足含象殿,秦淑妃所出的大公主,則被送到公主院。
天元帝在翌日早朝直言:“逆賊平王,窺伺皇位,聯合其姻親秦家、陳家、劉家、林家,與敵國突厥相勾結,謀朝篡位,使我大棠損失近六萬兵馬,使我大棠險些污衊忠臣名將寧家一家上下,其心可誅!若非朕的嫡子七皇子如今危在旦夕,不宜見血,朕即可便下令其首惡凌遲,其餘成年男子,全部斬首,成年女子和幼童,皆入賤籍!現在,便多留他們一些日子罷!”
一時之間,京城之中,人人自危。
這是天元帝登帝位以後,頭一次如此震怒,收押數家,幾百餘人。只待七皇子病情轉安,便會凌遲的凌遲,斬首的斬首,沒入奴籍的沒入賤籍。
不少人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無論天元帝登基之後,如何為人和善,勤政愛民,天元帝爭奪儲位時,算計自己的兩次婚姻,設計誅殺自家三個兄弟的狠毒,令人聞之側目,就是先帝也是幾番猶豫,才定下天元帝的儲位。這些事情,他們怎能因天元帝一時的“仁善軟弱”,就統統忘了?
能為帝者,如何會當真愚昧?只懂得一味的仁善?
天元帝登基四載,從前不能怒,也不需要怒,現在天元帝有了寧家守護大棠與突厥邊境,如何不能怒?
且不提京城中人如何心中如何揣度,棠落瑾這次卻是吃了大大的苦頭。
他心裡年齡雖大,可是身體上才只有兩個月大小,哪裡守得住這等苦楚?不過兩日,就已經身心俱疲。
好在宮裡的太醫還是有一把刷子的,棠落瑾雖受了幾日折磨,倒也安然活了下來。
只是整個人都變得呆呆的。
天元帝和太皇太后、太后等希望他好的,自是覺得棠落瑾哪哪都好,如今有些不愛叫喚,也只是生了場大病,變得有些乖,有些懶了而已。
可是在那些不希望棠落瑾好的人眼中,棠落瑾會變得有些呆,則是因著那一場高燒——因為一場高燒而燒成傻子的人雖不多見,但尋常人一輩子也會聽到或見到這麼一個,因此兩個月的七皇子殿下被燒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