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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事已至此,環兒何必再為這些事情憂心?”越侯夫人嘆道,“環兒現下要想的,是好好養好身子,把十二皇子生出來才好。孩子生出來了,咱們……才好計較後面的事情啊!”
否則,孩子不生出來,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否健康,饒是越侯夫人,也不敢輕易對太子下手。
——萬一,至善大師錯了,皇后這一胎懷的,根本不是兒子呢?萬一,這一胎還是和皇后之前的幾個女兒一樣,全部都夭折了呢?
太子雖非皇后親生子,可是,這件事情,本就沒有幾人知曉。太子本人更是將皇后視若親生母親。若是皇后這一胎不是男孩兒,或是沒有存活下來,那麼太子,就是寧家和越侯府最好的下一任皇帝的人選。
越侯夫人目光微微沉了沉,只把這番話咽回了肚子裡,悉心安撫皇后。
待到午時之後,越侯夫人離開,皇后更衣時,突然問身邊的撫桂:“那些消息,是越侯夫人令你們瞞著本宮,絲毫不許告訴本宮的?”
撫桂忙忙跪下。
無論如何,皇后才是她們的主子。即便她們之前瞞著皇后這些糟心的消息,是為著皇后的身子著想,可是,隱瞞主子是事實,她們錯了也是真的,撫桂自然只有下跪認錯的份兒。
“是,也不是。”
皇后怒道:“甚麼叫是也不是?你陪伴本宮數年,如今竟也笨嘴拙舌了起來?”
撫桂心中猶豫了一會,只得開口道:“越侯夫人的確是這般吩咐過奴婢們,不過奴婢們是娘娘的主子,這些事情,又關係著娘娘肚子裡的小皇子,是以奴婢們也曾想要委婉地告訴娘娘。可是、可是,奴婢們還不曾說出這些,就被太子嚴加警告,勒令奴婢們決口不許提這些糟心事。否則娘娘一旦知悉此事,就要奴婢們和奴婢們的家人,俱都因此,受到嚴懲。”
撫桂知曉太子是皇后最恨之人,可是現下卻也不得不繼續道:“奴婢們自然是死不足惜,可是、可是,奴婢們死了,誰來伺候娘娘?還有奴婢們的家人……娘娘,奴婢們也有捨不得的人啊!”
皇后只覺眼前一陣眩暈,險險又暈了過去。
“太子,棠落瑾,他竟敢!他竟有這般膽子,威脅本宮的人!本宮……”
“娘娘,五公主來了。”
流盼小聲說罷,五公主就微微笑著,走了進來。
“母后怎的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蕪兒給您燉了燕窩粥,母后若不嫌棄,快來嘗嘗罷。”
清寧宮的事情,棠落瑾雖不曾親眼見著,但也知曉了一二。
從前他不好往清寧宮裡安插人手,可是借著上次的事情,他打著“為皇后好”的主意,著實收服了幾個清寧宮的小宮女、小太監,如此倒也不算是對清寧宮兩眼一抹黑了。
“讓母后生氣,是孤的不是了。”棠落瑾面無表情地說完,道,“連翹你去把曾祖母送給孤的那座白玉送子觀音,給母后送去。你親自去。”
連翹低頭應諾:“是。還有一件事,殿下,大公主辱母的小孫子,替大公主送了不少好東西給河柳姐姐,說是想要跟殿下在宮外見上一面。”
澤蘭和河柳在棠落瑾八歲那年,都滿了二十五歲。二人自棠落瑾出生就伺候著,待棠落瑾極好,河柳還為棠落瑾受過傷。棠落瑾自是不肯虧待二人。
澤蘭還好,石家男人都做了官,澤蘭出宮後,不僅僅擔著太子身邊一等宮女的名頭,還成了官宦小姐,於是就說了門好親,嫁給了一個不曾娶過親的二甲進士。如今正隨夫君外放,膝下也有了一子一女。
河柳也有家人,還是江南皇商家。可是她卻是被家人給“賣”出來的。因有了棠落瑾的幫忙,河柳唯一的庶弟,終於拿回了家裡產業的繼承權,河柳也拿到了一大筆嫁妝。
棠落瑾原意是讓河柳也找個進士或官員嫁了。雖然比不得澤蘭,可能要做繼室。但只要有他在,河柳自然吃不得虧。然而河柳卻是堅持嫁給了京城皇商薛家掌家人做繼室,也就是薛才人的娘家。
薛家掌家人,當是已經是而立之年,比河柳年長五歲。年齡上倒是相宜,可是這人已經娶過兩次親,膝下已有了三個兒子,還分別是原配和第二任妻子所出。
這般情形,棠落瑾原本是不許河柳去嫁。可是河柳自有想法。娘家庶弟是她被賣了之後,才生出來的,雖然那個姨娘從前待她極好,可是庶弟如何,將來是否會為她撐腰,都是未可知的事情。貴人身邊的一等宮女,身份聽起來不錯。可是君不見,貴人身邊的一等宮女多了去了,如今過得真的好的又有幾人?
河柳雖不算聰明,可是照顧了棠落瑾八年,也知曉棠落瑾從來都對她尊重有嘉。她待他好,他便也待她好。如此一來,河柳便想著,自己為何不乾脆嫁做皇商婦,替太子多拉攏些人?
奪儲之爭她不曾見過,但是,讓太子錢袋子裡的錢更多些,這個,她卻是能做得到的。
棠落瑾彼時也的確在為將來打算——雖說士農工商,商人低位極低。可是,身為太子,手裡沒錢怎麼成?太子又不能去經商收攬錢財,河柳這一嫁,卻是把京城薛家和河柳娘家江南皇商汪家,都拉到了他的船上。
再有河柳又是嫁到京城,他的眼皮子底下,棠落瑾幾次問河柳心意,見她已然想好,便也沒有攔著。
如今四年過去,河柳已經成了薛太太,膝下得一子,在有些人求助無門時,幫棠落瑾往宮裡遞消息。
石家的石圓已經進了東宮,成了東宮屬官,石家自然也成了太子之人。
棠落瑾正在想著什麼,忽而眼前一黑,就被人從身後蒙了眼。
“猜猜我是誰?”
這樣熟悉而幼稚的舉動……
棠落瑾唇角小幅度抽了一下,道:“四舅舅,莫要淘氣。”
寧君榆當即鬆了手,佯作生氣:“淘氣?我可是你舅舅啊,還比你大了四歲,怎麼會是我淘氣?分明是小七你太死板,小小年紀,跟老頭兒似的!嘿,就是老頭子臉上表情都比你多!”
寧君榆說罷,又彎著身子,臉貼著棠落瑾的臉,好生看了一會兒,像模像樣地嘆道:“還好小七這張臉長得是真好看。讓人看上一眼,都不捨得計較你臉上沒表情的事兒了。”
棠落瑾將人推開,爾後看向連翹:“讓河柳姐姐先不必理她,再晾一晾她才好。”
連翹屈膝應是,然後又道:“還有一事……靜良娣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是、說是想出宮,去參加蔣家小姐下個月的及笄禮。”
靜良娣也就是當初的吐蕃公主。
天元十年,吐蕃兩位公主順利嫁給天元帝和太子。只是那位吐蕃三王子,卻在狩獵之時,不慎傷了腿腳,最後是被抬回去的。
吐蕃當年勢微,又是本就不得理,自然也就認了,眼見著三王子豎著離開,橫著回來,也沒敢說甚麼。
只是嫁給棠落瑾這位靜良娣卻一點都不安靜。
棠落瑾:“……去皇祖母宮裡,把她那裡最嚴苛的姑姑請來,讓她好生教靜良娣學學規矩。對了,再找些三字經、千字文來,讓靜良娣學字。等她何時把規矩學好,把那些字都認全了,何時再許她出門。”
連翹自是應是不提。
寧君榆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忽而問道:“小七,蔣家小姐的及笄禮,你可要去?”
棠落瑾搖頭:“去不成了。江南科舉舞弊一案,鬧得江南學子人心惶惶,長安和周邊的學子,也都為此幾番鬧事。父皇說,令我十日後,去江南走一趟。”爾後偏頭問道,“四舅舅可有閒暇,陪我往江南一游?”
寧君榆當即大喜,上前抱了棠落瑾一下,又迅速離開,道:“你不去蔣家小姐的及笄禮,陪著舅舅我出去玩,那當然最好啦!”
棠落瑾:“……”這兩者有甚聯繫?
寧君榆高興壞了,和棠落瑾又說了許多有的沒的,這才離開。
長安城,大公主府。
“還沒有消息?”大公主如今已經十八歲,已經嫁為人婦,急道,“怎麼會沒有消息?那薛家婦,從前只是個宮婢,如今也只是個商人婦,如何敢怠慢本宮的人,連見都不肯見?”
大公主的辱母勸道:“公主也說了,那薛太太必不敢自己拿主意,怠慢公主。如此要怠慢公主的,就另有其人了。”
辱母之意,大公主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是太子的意思?”
辱母低聲道:“其實公主何必如此大費周折?不若去尋了五公主,讓五公主去跟太子賠罪,如此豈不更好?”
大公主恨恨的摔了茶盞,方覺心頭氣消。
“那個蠢貨!若非是她那般不小心,本宮豈會要回過頭來,替她做低伏小?那些事情,俱都不許跟她說。”
第44章
得了棠落瑾的話,寧君榆仗著舅舅的身份,又賴在東宮用過晚膳,這才高高興興地回了寧府。
如今寧君榆和寧珍兒都已經一十有六,俱已從清寧宮搬了出來,回到自己府中居住。
寧君榆回來的時候,寧君遲正在和寧君榆坐在桌前,拿著不少畫像在看。
寧君榆素來活潑好動,見狀起了玩性,踮著腳瞧了一眼,笑道:“原來是在給珍兒選夫婿啊。嘿,我可只聽說過人家父兄看畫像瞧人,沒聽說過誰家大姑娘,自己巴巴的拿了畫來給自己選夫婿啊。”
寧珍兒心中本就羞澀,聞言跺了跺腳,惱道:“三哥快瞧,四哥他又欺負珍兒!”
寧君遲看了寧君榆一眼,待把寧君榆看得站直了身子,才轉頭對寧珍兒溫和道:“男婚女嫁,人之大倫。珍兒自己看得順眼的人,將來才能過得好。你四哥自己看不慣,那咱們將來,就讓他盲婚啞嫁,等他掀了蓋頭,才能知曉自己媳婦兒長什麼樣。”
寧珍兒一聽,噗嗤就笑了出來,爾後歪著腦袋看寧君榆:“對啊,四哥和我可是龍鳳胎呢。我要嫁人了,四哥也該娶嫂嫂,生小侄兒啦!就是不知道,四哥盲婚娶回來的媳婦兒,能長成什麼樣兒?”
寧君榆可從沒想過甚麼盲婚啞嫁的事情。他自己的媳婦兒,他必須得先瞧過了,滿意了才能進寧家門。
“我的媳婦兒啊,”寧君榆想入非非,腦袋裡忽然蹦出一張俊顏,“我的媳婦兒,必須要像小七那般好看,讓人見之忘俗,看一眼,就能記一輩子的那種!”
寧君遲眉心微蹙。
寧珍兒登時嘲笑道:“四哥你這想法,怕是這輩子都實現不了了。小七那等姿容,想來和擲果盈車的潘安、被世人看殺的衛玠,這等世間連女子都鮮少能企及的美男子,都有得一比。若非小七有太子之尊,素日裡又不愛笑,這滿長安的閨秀,怕是早早地就每日排著隊的往宮裡去,只求能遙遙看一眼太子,如此此生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