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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落瑾:“……”君不聞這世上有許多女子,一生求男而不得?以及,皇后娘娘,難道您忘了您生產之後,還寫血書,種種算計籌劃,壓根沒好好坐月子的事情?
雖然他是男的,但也知道坐月子對女人的重要性。月子做不好,皇后娘娘您怎麼生兒子?
棠落瑾心裡吐槽半晌,面上卻是一副呆樣,豎著耳朵聽這對姐弟說話,同時還不忘再多厭惡寧君遲一些——瞧,這皇后原本都把他當成棄子,白白養著了,寧君遲一番話說出來,皇后就開始擔心他恢復神智的事情了。
可憐他裝傻的這些日子!
寧君遲不意二姐竟如此不喜棠落瑾,聞言再次皺了皺眉,道:“二姐多慮。”
卻不提皇后是哪裡多慮了。
皇后以為寧君遲是在說棠落瑾恢復清醒的事情,思忖片刻,便也笑了:“是了。本宮是多慮了。”這世上,若失憶者,尚且有記起往事的一日,可是腦袋燒壞了的人,她可沒聽過一個能恢復清明的!
寧君遲卻是一如既往的每日跑來看棠落瑾。
旁人來看棠落瑾,說是看他,其實還是把照顧棠落瑾的宮女辱母叫來問話,可是寧君遲來看棠落瑾,那就真是“看”他。
寧君遲自家事自家知,他們家雖是軍功起家,聖上現下也信任寧家,願意把軍權放在寧家手裡。可是,寧家女現在入主中宮,並且已經誕下嫡子。
哪怕這個嫡子似乎有“痴傻”的症狀,可是寧家有了嫡皇子,並有軍功和爵位在手,寧君遲的父親寧山和次兄寧君遠都在邊境掌軍權。如此一來,寧君遲和寧君榆,這輩子像父兄那樣掌軍權的可能性就小了。
從前皇后寧氏無子,寧君遲還能往軍中去,現在寧氏產子,雖說“生下”的這個兒子看似有些問題,但他依舊不能再去軍中,而是要留在京中給他爹和兄長當“人質”。
寧大元帥心知對不住一心想要從軍的三子四子,寧君遠則愧疚於因自己的緣故,害死長兄,便和父親商議,將寧家承恩公世子的位置傳給寧君榆,信國公的爵位給寧君遲。
寧大元帥聞言,心中五味雜陳。然爵位一事,向來只傳嫡長,他心中最看重的長子為保他平安,被突厥亂箭she死,現下居嫡長的便是次子寧君遠。可是寧君遠心裡的愧疚,何嘗不是寧大元帥的心結?若是當日寧君遠並未對那山西知府千金心動,而是將人直接拿住,或許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
因此思慮了幾日,寧大元帥見寧君遠果真如此做想,並在他面前立下誓言終身不娶,一輩子守衛邊境,永不回京,寧大元帥這才上了請封摺子,請封四子寧君榆為承恩公世子,請封三子寧君遲為信國公。
原本天元帝為加恩於寧家,是將信國公的爵位直接給了寧山長子的,現在原信國公已死,且無子嗣,自然是要傳爵位給弟弟。
天元帝收到摺子後,本就欣賞寧君遲小小年紀能將證據和山西知府千金一起帶回京城的本事,再思及寧家此次遇難和寧君遠也有不小的關係,心中一嘆,便也應了此事。
如寧家所猜測的,若皇后寧氏無子,或許他會繼續重用寧家在邊境領兵打仗,可是寧氏既有子嗣,他就不能不防著有朝一日寧氏之子長大,寧家軍權在手的情形了。
而出於這個忌諱,寧君遲和寧君榆無論是否有將才,二人都必須要作為人質,滯留京城。作為補償,將爵位先給二人,於天元帝來說,也未嘗不可。
也正因此,寧君遲心知自己爵位就要到手,前程上既不能也無需去戰場拼命,同時也不必他參加科舉考試,練武之餘,倒也暫時不苛求其他——他從前只知道自己是要上戰場的,現在不能去戰場了,寧君遲便有了大把的時間,來“看”棠落瑾。
可惜他的“看”和旁人的“看”著實太不同了。
饒是棠落瑾這個穿越來的內里二十大幾的“老人”,也頗有些消受不起。
“寧三公子又來啦。”河柳站在外間門口,往裡頭一探頭,正看到她們的七殿下正躺在悠車裡發呆,雙眼無神,皇后的三弟寧君遲則板著小臉,小小年紀就面無表情地坐在悠車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悠車裡的七殿下。
河柳忍著笑往外快走了幾步,待走得遠了,才笑出聲來:“哎哎,澤蘭你說,這三公子怎麼這般喜歡‘看’咱們七殿下啊?每次來看,都能這麼坐著一動不動的看上大半個時辰,皇后那邊沒人來叫,三公子是決計都不肯走的。”
澤蘭一向穩重,想到小小的寧君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棠落瑾看得模樣,笑了一會,方才嘆道:“只盼三公子能一直這般喜歡殿下。”
寧山元帥請封三子寧君遲為信國公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後宮,天元帝又對寧家向來好,想來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
待寧君遲成了信國公,若殿下真的痴傻,有了信國公這位嫡親的舅舅護著,想來殿下日後也不會過得太過艱難。
澤蘭、河柳原本還笑著,這會子也笑不出來了,對坐著嘆了會氣,便起了身,去房間裡伺候。
十日後,天元帝將寧山請封的兩張摺子都批了下來。
寧家九歲的三子寧君遲就成了新的信國公,爵位平級繼承,四歲的四子寧君榆則成了承恩公世子。
二人頓時水漲船高,整個宮裡奉承二人的宮人多了起來,每日向皇后請安,推銷自己家裡孫女或女兒或侄女或外甥女的也都多了起來。
皇后每日都笑得很是開懷。
她想,只要接下來能將五公主從馨昭儀那裡要回來,她便只剩下生一個真正的嫡子這件事情了。
皇后想的很好,甚至早早就做好了計劃——秦家因參與平王勾結突厥一事,秦淑妃早早被關進了冷宮,原秦淑妃宮裡懷孕的那個宮女,被皇后的一句話,送到了馨昭儀的長信宮,由馨昭儀照料。
皇后為了要回五公主,做了重重計劃,只待那個已經搖身一變,從宮女變成正六品陳寶林的女子流產後,嫁禍馨昭儀。由此令馨昭儀失德失寵,她在出頭,以五公主“表姨母”的身份請求養育五公主。
當然,皇后貴為一國之母,這一次卻不會親自對陳寶林動手,而是放任秦淑妃的女兒大公主利用手中秦淑妃原先的人脈,對陳寶林動手。而皇后自己,則替大公主掃清尾巴,順手推舟推到馨昭儀身上。
一個月後,皇后舉辦的眾妃嬪賞花宴上,陳寶林被人推入荷花池,流產,清醒後痛哭不已,言道是馨昭儀身邊的宮女香爐推得她,還道馨昭儀早就嫉妒她云云。
皇后是後宮之首,查出“罪魁禍首”後,便趁著天元帝來看棠落瑾的時候,將事情說給了天元帝聽。
正北放在榻上躺著的棠落瑾也聽了個正著。
他當即就豎起了耳朵。
雖然早知道以皇后的心性,必然會對馨昭儀動手,可是現在聽到了皇后真的動手了,棠落瑾還是忍不住的對皇后憤怒。
天元帝正拿著一套白玉做的十二生肖來逗弄棠落瑾,聞言手微微一頓,便神色如常道:“馨昭儀是梓童表妹,梓童亦以為以馨昭儀的人品,會做出這等謀害皇嗣的事情?”
皇后擦拭了一下眼角,道:“表妹小臣妾五六歲,和臣妾自幼相識。表妹在閨中時,除了曾說希望尋到一位能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君外,自是溫婉賢淑,可是這後宮妃嬪,人人都是皇上的妾,表妹或許,一時因傾慕皇上,才做出這等事情……”
說罷,皇后便屈膝道:“可是無論如何,表妹都是為著傾慕皇上,才會不慎害了陳寶林腹中的皇嗣的。臣妾求皇上看在五公主的面上,對表妹從輕發落。”
天元帝意味深長的看了皇后一眼,方才漫不經心道:“謀害皇嗣,再從輕發落,都撫養不了朕的骨肉了。若如皇后所說,那麼處置了馨昭儀,朕的五公主,又該令誰來撫養?”
皇后如今心心念念都是把她的五公主抱回來,給五公主嫡出公主的待遇,聞言竟不似平日那般,察覺出天元帝的話中意,強忍著喜悅道:“臣妾與馨昭儀畢竟是表姐妹,馨昭儀所出的五公主,既是臣妾的女兒,又是臣妾的外甥女,若皇上不棄,臣妾願養育五公主。”
棠落瑾:“……”終於來了。
然後在裝了幾個月的呆子後,忽然大哭起來。
第13章 佛緣
棠落瑾驟然大哭,天元帝震驚之餘,竟滿是喜悅。
忙忙喚道:“快、快請太醫來,瞧瞧朕的小七,是否已經好了?”
澤蘭、河柳本就在一旁伺候,聞言亦是大喜,澤蘭留著繼續伺候,河柳應了一聲,就跟著天元帝身旁的太監徐有為一起往太醫院去尋人。
而一旁的皇后震驚之餘,無意識地攥緊了手,竟是連指甲掐破了手心,都沒有發覺。
到得太醫前來,棠落瑾哭累了,就不肯再哭,又恢復了原先呆呆的模樣。
可是即使如此,對那些期待棠落瑾能恢復清醒的人來說,也足夠驚喜了。
天元帝忍不住喃喃道:“無妨,無妨,總會好的,總會好的。”
天元帝這樣的話一出口,滿室寂靜。
棠落瑾漂亮的小臉上一臉呆像,可是心裡卻覺得這個父親是個好的。至少,天元帝是真心期盼自己能正常的。
然而即便如此,棠落瑾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好”了,天元帝也不會親自照顧他,而是把他給最應該照顧好他的“親生母親”,皇后寧氏。
如果真的如此,那他才真的要沒命了。
因此棠落瑾也只敢在心裡感慨一番,就只得繼續裝“呆”了。
待太醫走後,皇后欲重提撫養五公主的事情,天元帝卻道:“五公主和小七是同一天的生辰,兩人都只有八個月大,皇后身為後宮之首,一國之母,既要處理後宮諸多事宜,又要幫朕召見朝廷命婦,如何有這般多的時間,照看五公主?”
然後不待皇后反駁,天元帝便起身道:“至於陳寶林小產一事,尚且有諸多疑點,還要有勞梓童繼續查證此案。朕前朝有事,先走了。”
天元帝俯下身,將身上雙龍玉佩解了下來,放在棠落瑾手裡,便離開了。
皇后不意天元帝根本不相信馨昭儀對陳寶林下手的事情,天元帝沒走前,她尚且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待天元帝走了,皇后心中的惱怒不禁帶了出來。
一屋子的宮人都不敢吱聲。
澤蘭、河柳對視一眼,速速低了頭。她們顯然不明白,皇后因何要生氣。
畢竟,五公主只是馨昭儀的女兒而已,皇后有何必要,非要將自家表妹的女兒給要過來?
況且,馨昭儀和善軟弱的名聲,宮中婢子太監盡知。且馨昭儀膝下雖無皇子,但馨昭儀今歲還不到二十,年紀甚輕,膝下又有了一位公主,娘家上進,這樣的馨昭儀,又哪裡需要使那些手段,對付一個沒有娘家依靠的宮女上位的陳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