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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朱氏在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朱家主人家面前,從來都是寬和有禮,私下裡雖也認真照顧棠落瑾,但她卻是能偷懶就偷懶的那種。好在小朱氏勤勉,棠落瑾這才不曾吃得甚麼苦頭。
可是現下好了,大朱氏自以為棠落瑾才一個月多一點大,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便為著向皇后示好,強抱了棠落瑾過去,抱著棠落瑾就蹲在了寧君榆和寧珍兒面前,拉開棠落瑾的小被子,諂笑道:“兩位貴人既是小殿下的長輩,想要和小殿下親近也是應該,兩位貴人,盡可親近小殿下。”
寧君榆和寧珍兒才四歲,兩人又是寧府最小的兩個孩子。哪裡見過棠落瑾這樣好看的小娃娃?見小娃娃的小鳥兒還能讓他們摸,當下就高興了起來。
兩人把棠落瑾當成最有意思的玩具。
寧君榆畢竟是哥哥,口頭謙讓一句:“妹妹先摸。”
寧珍兒這次卻沒有讓回去,立刻喜道:“好,珍兒謝謝哥哥。”
寧君榆當即大悔。見寧珍兒探著頭往前去,不禁懊惱,等寧珍兒驚叫了一聲,寧君榆當即推開了寧珍兒,自己把腦袋迎了上去。
然後當頭接了棠落瑾剩下的“噓噓”成果。
寧君榆和寧珍兒對看一眼,兩人竟是一人接了棠落瑾一半的“成果”,狼狽極了。
棠落瑾:“……”哈哈哈哈,小爺才不是故意的!小爺這是年紀太小,控制不了身體來著!哈哈哈哈!
想摸小爺,還是等下輩子吧!
唔,不對,下輩子也不許摸!小爺身上的物件兒,可是金貴著呢!
大朱氏和小朱氏也傻了眼,正面面相覷間,寧君榆和寧珍兒就一起往外奔去。
嗚嗚,他們可從來沒受過這等侮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比那個受胯下之辱的韓信還要委屈一百倍來著!
兩人心有靈犀地就要去跟皇后二姐告狀。
若是平時,皇后或許還真要向著他們二人,可惜這會子,天元帝正巧來看他的小七,順便看看皇后,兩人這狀一告,天元帝就“哈哈”大笑起來。
“朕的嫡子,小小年紀,便有脾氣,甚好,甚好!”天元帝大笑後,招了徐有為過來,“你親去跟皇祖母說下這裡的事情。再令人給君榆、珍兒找出兩套小兒用的文房四寶,四匹新上供的蜀錦來,給君榆、珍兒壓壓驚。”這便是打算徹底偏袒自己兒子了。
“至於朕的小七,”天元帝這次坐都沒坐,便道,“朕親自去教訓他。”
寧君榆和寧珍兒年紀雖小,但也請了夫子,讀了書,知曉“君臣”二字,忙忙又道:“皇上誤會了,咱們並沒有說七殿下不好。七殿下那么小,他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有的。許是等他長大了,能控制自己了,也就不會這般了。”
天元帝聽了,笑得越發暢快,摸了摸寧君榆的小腦袋,還是往西配殿走去。
他本就是為了看小七而來的,自然要去好好看看小七。
天元帝走到西配殿時,就開始皺眉。
西配殿和正殿相比,地方自然是小了些。
因是側殿,房子也不是坐北朝南的,而是坐西朝東向。
天元帝的妃嬪里,也有低等妃嬪住在側殿。他去臨幸妃嬪時,不覺得低等妃嬪的委屈。可是這事兒換在了他的嫡子身上,天元帝頓覺委屈了棠落瑾。
如此一番,倒還不如住在皇祖母那裡。
天元帝心裡想了一下,便又將這個念頭擱下。
罷罷罷,寧家在北面邊境為大棠流血拼命,他卻把寧家血脈給太皇太后養,縱然是他再有道理,也不好向寧家交代。
寧家世代忠良,天元帝自詡明君,又怎可寒了忠臣之心?
再等等罷。
天元帝想,再等等,待小七再長大一些,確定了是否聰慧,就立小七為儲君。如此一來,小七便可住在寬敞明亮的東宮裡了。
天元帝如此想罷,還是覺得小七有些委屈。於是剛剛進了西配殿,抱著棠落瑾走了半晌,天元帝便一揮手,賞了一大堆東西給棠落瑾。
棠落瑾:“……”暈乎乎,暈乎乎,原來穿成皇N代,是這麼個感覺!
第8章 禍起
棠落瑾是誰?
他的前世,是個暴發戶的兒子,等他長大後,把暴發戶爹的家業又暴發了一倍,雖然身上錢是夠花了,可是生平最喜歡的還是最實在的金子和最能炒到高價的古董。
天元帝多好啊,一來就給他送了千兩黃金,一把前前前朝末代皇帝親制的古琴,西洋來的小自鳴鐘一架,高一尺二寸、長四尺的玉馬一匹,翡翠獅一對,鏤金八寶大屏一架,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一架,上等筆墨紙硯六套,天元帝用過的第一個麒麟鎮紙,另賜溫泉莊子一個,田百畝。
一大通賞賜下來,除了棠落瑾現下精神不濟,高興過了頭,本想給天元帝糊個吻,結果手上脖子上都沒甚力氣,愣是流了些口水,被天元帝嘲笑一頓,爾後就氣得直接睡了過去外,眾人都知曉了天元帝對棠落瑾的喜歡。
——朝廷因打仗的緣故,其實國庫里錢就不是很多。國庫錢不多,饒是天元帝私庫里的錢物其實不少,天元帝也養成了自己人幾乎不少金錢的習慣。可是這一次,他卻賞了千兩黃金,一處溫泉莊子,還有其他的諸多物事給棠落瑾。
嫡子嫡子,在天元帝心裡,竟是如此重要?
前朝後宮眾人,在心裡將棠落瑾過了一遍,俱都心中有了數。前朝除了幾個頑固的御史,仍舊一日接一日的請天元帝收回寧家兵權,禁足皇后寧氏,等寧家叛國一事徹底洗清清白之後,重新啟用寧家云云,前朝其餘朝臣,俱都沉默不語。
而後宮之中,一些低位無子嬪妃,自然對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高位嬪妃尤其是有皇子的,心中雖恨,卻也只能在心裡恨,此時此刻,竟不敢有太多動作——寧家還在和突厥打仗,即便寧家叛國證據猶在,天元帝擺明了要用寧家,她們的父兄尚且不敢有所動作,何況她們?
當下也只得咬碎了銀牙,督促自己膝下的皇子用心讀書。
可是很快的,棠落瑾還沒有過上幾天真正皇二代的美好生活,皇后寧氏正苦心籌劃如何把自己女兒五公主接回來的時候,大棠和突厥戰場又傳來消息,山西知府千金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並被寧家老二寧君遠和天元帝伯祖父老安王在軍營歷練的曾孫棠落璟同時看中,寧君遠為奪知府千金芳心,這才與突厥勾結,陷害棠落瑾,以致蒙葛糙原一戰,大棠三萬士兵,命喪蒙葛糙原,老安王最疼愛的曾孫棠落璟,亦在戰場身死。且還是被突厥人砍了頭,又斬斷四肢丟在戰場。
消息一傳來,舉國譁然。
老安王原本只知道棠落璟死了,卻不知道棠落璟是這麼被人先砍頭、後斬四肢而死,在府中驀地聽了消息,當即栽倒在地,中風倒在床。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睜著兩隻渾濁的眼睛,老淚橫流。
老安王是宗室輩分很高的人,且先皇登基,也多虧了老安王相助。天元帝聞言,招了老安王的兒子孫子安王和安王世子來詢問,二人痛哭流涕,只求嚴懲叛國jian佞和女扮男裝混淆視聽的山西知府千金。
天元帝亦是震怒。
天元帝震怒的不是這個消息。
寧君遠在剛剛被放出來後,就不顧重傷之身,寫了密報,將山西知府千金混入軍中,老安王曾孫對其一見傾心並為之費心隱瞞身份,寧君遠初始並未發現不妥,但寧君遠卻坦誠自己亦對扮作男裝的知府千金動心,然而軍法嚴明,他那時只打算戰事結束,再尋知府千金談論將來。不意知府千金卻先一步找到了他,坦誠身份,並訴說傾慕之心。寧君遠心喜之下,心中雖打算迎娶其為妻,面上卻一字不發,令其離開軍營。可是蒙葛糙原之戰,父兄戰場上不知下落,戰後知府千金突然消失,而寧家則被立刻安上了叛國身份。
寧君遠提前一刻知曉消息,即可就令才堪堪九歲的三弟寧君遲帶著長兄在蒙葛糙原之戰前,暗地裡給他的一方木盒去追捕知府千金,寧君遲這才會在世人眼中突然消失。
二男爭一女的事情,天元帝早就知曉,並令之情人將此事隱瞞下來,好讓寧家誓死守衛邊境。
可是現在,明明朝中無將才可用,那些人竟仍舊大著膽子將他嚴令不得說出的事情說出來了,那些人的眼裡,大棠安危何在?他天元帝的龍威何在?
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天元帝卻不能如此。
大棠朝才堪堪經歷五代帝王,大棠初期,尚且要對突厥稱臣,納歲貢。甚至大棠開國皇帝,在突厥可汗去世後,為表哀悼,“廢朝三日,詔百官就館吊其使者。”而這些,是君王去世時才能舉行的隆重禮節,可見大棠初期,國力不如突厥,多般忍讓。
先帝末年時,大棠歷經四帝,國力日強,先帝便停止納貢,突厥這才開始連番入侵大棠,搶奪金銀財帛、糧食和男女。可惜先帝雖有雄才,卻英年早逝,天元帝亦有才幹,但他登基時是以太后養子即半個嫡子身份登基,登基時才二十有三,朝中重臣皆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天元帝為著收服這些重臣,安撫吐蕃,打壓南詔、高麗、新羅等小國,又付出多般代價,現下天元帝心底雖怒不可遏,可是即便他龍威日盛,卻也只有二十七歲,朝中依舊有人敢違抗他,甚至拼著大棠輸而突厥贏,要打壓他的威信,天元帝如何不怒?
然而心中再怒,天元帝如今,也只能做個“仁帝”,仁慈而忍耐。
可惜天元帝心裡的怒火總要說出來才舒服。於是天元帝左選又選,乾脆選了他新出生的兒子棠落瑾。
棠落瑾還不到兩個月大,連翻身都不會,更別提說話了。
天元帝心裡憋得難受,就跑來瑤光居,把眾宮婢都趕出去,將悠車放在烏木桌前,一面自己給自己斟茶,一面對著悠車裡的棠落瑾把那些話嘩啦嘩啦都給倒了出來。
期間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天元帝還怒氣沖沖地猙獰了一張俊顏。
等猙獰完了,天元帝似是怕兒子嚇到了,又俯下身子,在棠落瑾臉上親了一口,胡茬狠狠颳了刮棠落瑾細細的皮膚。
棠落瑾:“……”誰來告訴他,怎麼這個皇帝比祥林嫂還要囉嗦!還有,為什麼天元帝的胡茬都沒刮乾淨!太監宮女做什麼吃的?
以及,無論寧家好不好,他自己的前途都不一定會好的好不好?
一個不是真嫡子的嫡皇子,前有五個活著的哥哥虎視眈眈,後有皇后欲除他而後快。他、他才是真的苦好不好?
棠落瑾越想越氣,心中倒想把那個寧家三子詛咒一番,奈何人家才是個九歲的小孩兒,棠落瑾雖然現下只有不到兩個月的身子,可自詡心裡已經成年,不好跟個九歲小孩兒計較,鬱悶一番後,就想伸出拳頭砸一砸天元帝——
天元帝膝下有七個皇子、五個公主,他哪裡會不知道棠落瑾的小手段,當下一側頭,一伸手,酒吧棠落瑾的小拳頭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