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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種種,秦淑妃才果斷出了手,讓兩個小公主都沒了性命。
這些事情,在秦淑妃把平王餘下勢力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大公主就都知道了。
只是她雙手微微發抖,心中卻在想,棠落瑾……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情?他若是知道了平王勢力在她手裡,那、那五年前圍場接連三次遇襲的事情,棠落瑾是不是也猜到這其中有她的手筆了?
大公主抖著手,把桌上的另外的東西看完,只覺心下一片冰涼。
完了。
這是大公主心裡頭一個想法。
他都知道了。
不但知道,還把這些證據都拿了來,給她看,顯見是甚麼都知道,甚麼都明白。叫她來,不是為了向她再次求證,而是……大公主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若是棠落瑾想要她死,又何必這般大費周折的再把她叫到這裡來?雖然她不知道棠落瑾叫她來,究竟是要她作甚,但是,她顯然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裡是倌倌館,還是棠落瑾常來的地方。可是,棠落瑾能來,外人最多參上幾張不痛不癢的摺子,嘆一句“太子風流”,還能作甚?可是若她不答應棠落瑾的要求,那麼等待她的,怕不僅僅是這些證據曝光,就連這次她來倌倌館的事情,大約也會被傳揚開來。
大公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棠落瑾……他根本沒有給她留任何的退路。
房間的另一邊,棠落瑾終於收了筆。
清歡如今已經二十七八歲了。這個年紀,在倌倌里,已經算是老的了。好在他自從被太子“包養”,除了偶爾上台彈琴吹簫,閒了教教後輩,早已不再接客。
清歡自知他今日的悠閒,都是拜眼前的小小少年所賜,自是棠落瑾說甚麼,他就眼睛都不眨的去做甚麼。
現下見棠落瑾為他做了畫,清歡走過去一瞧,就笑了:“我原本還想著,若是殿下畫的不好,我也要佯作殿下畫得很好的樣子,好生誇獎殿下一番。卻不想,殿下畫技,竟是越來越好,把清歡畫得竟比真人還要好看。”
清歡明明是在房中半躺,可是棠落瑾的畫裡,卻被地方換成了桃花樹下。
漫天的桃花瓣,衣衫半截的迷醉的白衣青年,還有倒在地上的酒壺,可不正是一副悠閒落寞的美人圖?
棠落瑾對這幅畫也甚是滿意。
他穿越一次,不但記性變好了,學起那些琴棋書畫的東西,倒也快了不少。尤其是這畫藝之上,棠落瑾每每都能畫出讓人讚嘆不已的畫作。
“你收著罷。”棠落瑾大方道,“清歡為孤打理這裡,甚是辛苦,這個,清歡收著罷。”
清歡一愣,隨即低眉道:“既是殿下所增,清歡卻之不恭,就赧顏收下了。”
棠落瑾微微頷首,然後淨了手,看一眼擺在一旁的琴。
清歡便走過去,開始彈琴,清淡悠然。
棠落瑾最喜清歡的琴,聽了一會,才往裡間走去,正巧看到大公主渾身發抖的模樣。
“大皇姐?”
大公主腦袋裡正在想著這樣那樣的事情,被棠落瑾一喚,轉過身去,見棠落瑾身邊只剩下平日伺候的人,咬了咬牙,登時雙膝一軟,跪在了棠落瑾面前。
“大皇姐,這是何意?孤雖是太子,大皇姐也是我大棠公主,還是孤的皇姐,不必如此見外。”棠落瑾明知大公主是因何而跪,但他不急。急的是大公主。因此淡淡地問了一句,就端坐下來將桌上的東西拿起來悠然翻開。
大公主原本能跪在比她年紀小了六歲的皇弟面前,已是拉下了一張臉,再聞得棠落瑾還在裝作什麼都不知的模樣,心中既惱又恨,偏偏又甚麼都反抗不得,只得開了口。
“那些事情……”饒是大公主臉皮厚,此刻也只得道,“那些事情,是我母妃和我的錯。我們母女,從前識人不清,只當大皇子母子是好人,將來會護著我,給我許給好人家,所以才會做出那等事情,害、害六皇妹、七皇妹沒了性命,害七皇弟當年在圍場幾番受驚。”
“錯就是錯,我自無可辯駁。可是,錯了的事情,六皇妹和七皇妹的性命,七皇弟如何懲罰我,對她們來說,都毫無用處。”大公主道,“可是,若七皇弟肯給皇姐機會,將來赴湯蹈火,皇姐都在所不惜。只求七皇弟饒我一回,平王留下的人也好,我和母妃的性命也好,我夫家人,統統都交給七皇弟。七皇弟說一句往東,我等一概連西面瞧都不瞧一眼!七皇弟與我終究是血脈至親,還請七皇弟,定要好好考慮。我與母妃,死不足惜。可是,那平王留下的人呢?我的夫家人呢?七皇弟雖是皇儲,然而自古太子難為,咱們諸多兄弟之中,二皇兄和九皇弟家世最好,三皇弟和八皇弟唯二皇兄馬首是瞻,十皇弟母子投靠了九皇弟母子,朝廷之中,雖如今不顯,然而朝中大臣,誰人不贊一句二皇兄溫文爾雅、端正有禮?朝中不少大臣,都以與二皇兄相交為榮。旁的便罷了,九皇弟年紀小,還看不出其他,可是二皇兄顯然已經走在了和七皇弟奪儲的路上,難道七皇弟真的要只憑藉父皇的寵愛和寧家的勢力,就跟其餘皇兄皇帝爭鬥麼?”
棠落瑾不語。
大公主咬牙道出一個秘密:“七皇弟當真以為,寧家會真的任由七皇弟掌控麼?還有皇后,咱們的皇后娘娘,她真的是因著六皇妹和七皇妹的死,才開始不喜歡七皇弟的麼?七皇弟大約還不知道……”
大公主正要繼續說,忽而抬頭,就被棠落瑾冰冷得目光給盯住了。
“不知道甚麼?”棠落瑾緊盯大公主,揮手把身邊伺候之人,都趕到了外間,這才緩緩道,“莫非大皇姐,還知道一些孤並不知道的秘聞?”
大公主愣了愣,可是話已經說到這裡,她已經不得不開口了。
“當年七皇弟才兩三個月大,寧家出事,朝廷里參寧家的摺子幾乎可以堆成山。父皇因此也不再輕易見皇后和七皇弟。皇后看重娘家,心中如何不急?當時母妃和我,都在想皇后會想出甚麼主意,挽回父皇心意,再多給寧家一些時日。結果……結果就傳來了七皇弟高燒不退的消息。再過了些日子,七皇弟病好了,人也變得呆呆的。”
大公主低頭道,“這些事情,原本和我們母女無關。可是母妃母家糊塗,和平王勾結,被父皇一應賜死。皇后卻調轉槍頭,說七皇弟的病,是我母妃害得。天地良心,當時七皇弟還那般小,母妃那時又一心想要抱養陳寶林的孩子,豈會在那個時候對七皇弟動手?可是皇后言之鑿鑿,說七皇弟的病,是母妃的錯。母妃也因此,被徹底打入冷宮。”
“母妃雖入冷宮,手上卻不是沒有人的。在進冷宮後,查了幾年,方才知曉當年七皇弟的病,是七皇弟的生母皇后一心造成的。”大公主抬眸看向棠落瑾,“外人只道皇后是因六、七皇妹的死,而不喜太子。可是我們母女卻知道,皇后從一開始,就不喜七皇弟。七皇弟或可要我們母女死,但是皇后不喜七皇弟的事情,我卻也不能不說。”
大公主猜不到更細緻的東西,但是僅僅是這些,也足夠棠落瑾考慮暫時多留她些日子的了。
“也罷。”棠落瑾思忖良久,方才道,“雖然平王留下的人,都已經投靠了旁人,但那些人以為你不知道,倒也常常在利用你——”
“甚麼?”大公主驚異道,“怎麼可能?”
棠落瑾搖頭,不答只道:“既如此,大皇姐以後,聽孤的吩咐,就不怕被那些人算計了。”
大公主還能說甚?只能訥訥答應。
然後棠落瑾就給她布置了第一件事——讓五公主不能嫁到沈家。
“可是沈家是五皇妹的外祖家,沈家人又素來上進。我看母后雖有些不喜沈家,但縱觀朝中適齡男子,沈家也的確值得考慮。”大公主猶豫著還要拒絕,就看到了棠落瑾難得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目光,大公主心中一震,登時改了口,“不過,母后一向偏愛五皇妹,我在五皇妹耳邊多說道說道,五皇妹應當就不會再想下嫁沈家了。”
“還要一事,太子妃和……”棠落瑾頓了頓,終是將另一人的名字咽了回去,道,“若無過,便讓五公主多勸著些,莫要讓母后為難她。”
大公主自是答應不提。
沒過幾日,大公主果然做成了這件事。
只是結果雖是對了,過程,卻並非大公主和棠落瑾所願。
五公主為了把皇后這隻大腿抱得更緊,直接在馨妃去清寧宮離,替侄子說親時,當場毫不猶豫地拒婚,說就是不嫁,也絕不嫁給沈家。
馨妃臉色當場就變了。
更加惱人的是,五公主拒絕沈家的消息,很快就從清寧宮裡傳了出去。
沈家和馨妃,被外人在私底下好生嘲笑了一番。
——瞧,就算是有個公主在宮裡又有甚麼用?愚蠢至此,還不如沒有。
棠落瑾黑了幾天臉,偏偏又不好在這個時候動手,大公主知道了,便自己動了手。
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善卜之人,給五公主卜了個八字有異,雖七歲之前在佛前修行六載,然而八字依舊不足,當二十之後,再行嫁人。
棠落瑾這才高興了一些。
到得蔣寒漪及笄那日,棠落瑾備了好禮,就大大方方地去跟天元帝報備了。
天元帝拿來禮單看了一遍,瞅了自己兒子半晌,嘖道:“紅豆手串?石榴花開百褶裙?好小七,竟一下子長大,都知道自己挑東西討姑娘家歡心了。”
棠落瑾:“……”那紅豆手串是他挑的,別的和他倒是真沒關係。
不過——抬頭看一眼天元帝,就知道自己說甚麼都沒用了。
“去吧去吧,雖然你還沒長大,但是太子妃已經長大了。小七若真喜歡,那等明歲,你十三了,就把太子妃先抬進來。”天元帝道,“左右民間也有十二三歲成親的,你的東宮裡,又已經有了一位良娣,把太子妃抬起來,也不是不能的事情。”
而且,皇子成親娶妻後,才能正式進入朝廷。否則無詔不得參與政事。
天元帝覺得,以自家小七的資質,早上幾年入朝廷也是應當的。
“……”棠落瑾面無表情:“兒年十五,才宜娶妻。”
天元帝登時嚴肅了臉:“是至善大師說的?”
“嗯。”棠落瑾答應一聲,想了想,又道,“昨個兒晚上,至善大師偶然託夢,說與兒子聽的。所以父皇千萬不要讓兒子太早成親。”
天元帝:“……”託夢甚麼的,當他真是傻子麼?
棠落瑾得了天元帝令他抄書的懲罰後,從紫宸殿出來,就往蔣家去了。
蔣家本就是累年世家,如今又有一位太子妃,自是門庭若市,熱鬧得很。
因男客、女客分開,棠落瑾年紀不大不小,往女客中見了蔣寒漪的祖母,就往外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