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帳篷還是那個帳篷,不過多了一個躺著不能動的季賢達,李慕君就覺得帳篷里似乎流淌著濃密的情誼,仿佛空氣都有甜蜜的味道。
她斂下小兒女的情思,開口:“朕看外邊的護衛都有火銃。”
“是,微臣從北境帶回來八百精銳,三年時間又練出三千精兵。這三千都是騎兵配有火器,便是上萬步兵也奈何不了。陛下若是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
“你那裡有那麼多錢養兵?”
不是李慕君多心而是按制,三千王府護衛並不是騎兵。季賢達養那麼多馬匹,還要配火器,這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季賢達正要說話,外邊傳來武元通的聲音:“陛下,蘭都尉和韶將軍來了,說是有軍國急事要單獨面見陛下。”
李慕君和季賢達相視一眼,李慕君沉吟了一下對外說道:“告訴蘭都尉,朕這就來了。”說完轉向季賢達“你不必擔心,蘭靖遠算的上君子。”
單獨面見,季賢達自然心裡不舒服,可是軍國大事,李慕君才是皇帝。他微微笑道:“蘭靖遠那細胳膊細腿,根本不是陛下對手,微臣自然不擔心,不過微臣會在遠處埋伏弓箭手以防萬一。”
秋日的山林有絢爛的紅葉,有燦爛的金葉,也有濃綠的松柏,地上更是鋪了一層色彩斑斕的落葉。蘭靖遠雙手背後,腳下踩著軟綿綿的落葉,仰頭從明淨的黃葉中看向高遠澄碧的藍天,真美啊。
隨著一陣落葉被踩下的聲音,皇帝李慕君來了:“蘭愛卿找朕有什麼事?”
蘭靖遠這時才從美景中回神,看向來人:修長的身姿,如玉的容顏,清冷的深情,仿佛天邊的神人可望而不可及。
他沒有行參拜大禮,只是彎腰揖手:“陛下”
李慕君沒有計較蘭靖遠的禮節,她能覺察到蘭靖遠不同以往的態度:“蘭愛卿不必多禮,有什麼事慢慢說來。”
蘭靖遠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交給李慕君:“蘭氏叛國重罪,罪無可赦,請陛下速速處置,以免天下大亂。”
李慕君接過信快速瀏覽,這是蘭太后的手書寫給靈郡王,信上說自己是女子,請靈郡王發兵即位,以正李氏皇族血脈。
她啞然抬頭看向蘭靖遠,蘭靖遠笑的風輕雲淡:“我很小就知道。我更知道天下安穩,才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作為大夏臣民,微臣沒有做錯,但是作為父母疼愛的兒子,姑母心愛的侄子,我害死了他們。求陛下給他們一個全屍,給他們一個葬身之處,就當是對微臣的獎賞吧。”
蘭靖遠微微苦澀的說完,一直掩在袖子裡的手忽然翻出來,明光一閃深深刺向自己的喉嚨。
第50章 帝王
李慕君發現蘭靖遠動作不對,抬腿踢向他的胳膊。匕首被帶歪了方向,卻依然從一側的脖根下狠狠刺過,頓時皮開肉綻鮮血如注。李慕君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扔掉匕首,一手扶著他一手使勁按住傷口。
“有紅傷危及性命,速傳錢太醫!”從沒有大聲過的李慕君第一次高聲呼喊,她知道遠處有季賢達埋伏的弓箭手。
“領旨”隨著遠處的聲音響起又落下,林子裡又寂靜下來。
滾熱的鮮血從李慕君的指fèng流出來,她的眉頭深深皺起。血液的流失,讓蘭靖遠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他軟綿綿的隨著皇帝的扶持坐到地上,喜歡的人第一次靠的這樣近,蘭靖遠很想告訴她: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可是最終都化作嘴角苦澀的笑容,自己的喜歡對她有什麼用呢。
“陛下不該救微臣,微臣死了才能對得起長輩,才能讓陛下的秘密更安全。”
“朕……”李慕君很想說那個秘密,將來或許有機會大白於天下,可是那機會實在渺茫,更何況她還有別的考量。
舌尖的話咽下喉嚨,李慕君轉說別的:“蘭靖遠,你覺得是你讓蘭氏有滅族之禍,所以以死謝罪?”
“微臣是蘭氏罪人,但微臣對得起天下百姓,微臣死而無憾。”
“你錯了,蘭氏的罪人不是你,是蘭太后。她如果把自己當作一國太后,眼裡有江山社稷有千萬黎民,怎麼會為私利做下這樣的事?”
李慕君聲音恢復清冷和緩:“是她給蘭氏一族帶來滅族之禍,而你為蘭氏留下一條生路。”
“陛下?”蘭靖遠聽了掙扎著想要起來“陛下,這件事據微臣所知蘭氏族內無人知曉。”
李慕君手上用力按住蘭靖遠:“你明白的……”一旦要收拾蘭太后自然要將蘭氏拔根而起,否則誰知道蘭太后有什麼後手。蘭靖遠剛才是太過驚喜,現在明白過來,雖然失望卻依舊眼含希翼的看向皇帝。
“蘭氏革除爵位滅三族,但三歲以下孩童可以留下性命,你可以留下照顧他們,雖然沒有爵位但是卻可以科考……”
蘭靖遠眼裡流下淚水,三族比他想的五族甚至九族好太多了,可其實還是死了更輕鬆。他大哥的孩子保不住,靖銘那個小胖子必死無疑,還有靖鴻那樣美那樣勤奮恐怕也難逃一死,他嫁人的姐姐,姐夫、侄子……
李慕君看著蘭靖遠閉上雙眼,看著他臉龐的淚水,繼續清冷的說:“你死了蘭氏嫡系覆滅,那時你才是對不起蘭氏先祖。”
皇帝的話音落下,錢益康終於在兵士的帶領下快速跑來。他接替皇帝的位置,看到皮肉外翻的傷口:“這傷口要fèng合。”
一個人身上不知有多少血液,李慕君的手被鮮血染透,胳膊、袍腳也全是血色。她微微皺眉看著閉眼躺在地上的蘭靖遠,血還在流。錢益康快速又不慌亂的給他撒止血藥,從藥箱裡拿出針線:“有點疼,蘭大人切要忍耐。”
李慕君蹲下握住蘭靖遠的手:“想一想蘭氏榮光的先祖,他們在天有靈,定然以你為榮,他們還等著你領著蘭氏後人祭奠。”
一針扎穿嬌嫩的皮肉,蘭靖遠被兵士壓著的身軀驀然繃緊繃直,感受到手上傳來的痙攣,李慕君更用力的握回去:“朕知道,蘭氏的忠勇都在你的骨子裡,你一定行。”
蘭靖遠疼的渾身繃緊,繃緊的肌肉微微顫抖,冷汗一層一層流。可是手上的力量讓他不孤獨,耳邊的話語讓他有勇氣咬緊牙關,蘭氏榮光的先祖為了天下百姓,將性命放在刀尖上,他們定不會責怪他。
被人用擔架抬來的季賢達,聽著皇帝握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安慰,心裡酸的冒泡。可是自己的心上人是一國之君,有國君的責任和使命,他忍下冒泡的心讓人再把自己抬回去。
蘭靖遠的傷口fèng合好了,性命卻很難說是否能保住。季賢達內臟受損,只要用藥靜養不會有危險,但蘭靖遠不一樣。雖然錢益康說了一堆,但是李慕君明白這時代沒有無菌一說,蘭靖遠最怕的是感染。
蘭靖遠的問題沒解決,先下最著急的卻是蘭太后。儘管李慕君不願意在這時候去問蘭靖遠,事情的細節,但她卻不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