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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前……A級……跟曾經的叛徒有關……顧然沒有拿電話的手單手成拳,青筋畢露,眉頭也完全糾結成了一個大疙瘩:“我想一想……我知道了!楚相,這個人怎麼了?”

    “在手段下應該說了一點東西,現在已經消失了。”

    楚子沉長跪而起,把手指按在了一顆岌岌可危的棋子上:“這條消息交給你。顧然,你大約可以換一個新局長了。”

    “我會在三天內趕回去。讓十三組整頓狀態吧,在接下來的衝鋒中,他們將是直面敵手時最銳利的刀鋒!”

    楚子沉掩住桌上幾乎落定的一局星盤,站起身來出了帳篷,走出了百十來步,找到了特意避嫌出去的蘇折。

    “明天你去跟白澤見面,我們後天就走。”

    蘇折毫無異議的點了點頭,又稍稍猶豫道:“楚相,你額頭上……”

    那個光斑還沒有完全褪去。  

    楚子沉微微一笑:“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個可以留待後效。”事實上,在今天上午,楚子沉已經收到了白澤隱晦的告別。

    連白澤都知道,他必然是要走的。

    “還有……你還叫我楚相嗎?”

    “……楚組長。”

    第六十八章 孟謙蘇折番外(1)

    帝都的夜晚,常年見不到幾顆星星。墨藍的蒼穹被林立高樓分成一塊塊零碎的格子,帶來難以言喻的支離破碎的禁錮與壓抑。

    蘇折就在這樣的夜色里安然入夢。

    兩年前他親手殺死了自己一生中最仇恨的敵人。儘管因為這種不守紀律的行動受到了不小的處分,但他完全不在乎。

    他本應最在乎的人,受盡百般折磨死在了仇敵手中,那幾個月宛如煉獄一樣的刑訊視頻只需挑出幾份,就足夠讓他心口撕裂,肝膽瀝血。

    處分算什麼,他只要讓那人死。

    他用敵人的性命,抹去了長久以來的不能入眠。  

    他昨天剛剛了結一個新任務,從楚子沉手中拿到長達半月的假條。面對接下來輕鬆安逸的假期,他有足夠的理由睡得香甜,夢的愉快。

    在沉沉的黑甜鄉里,他並沒有發現有人從十二樓的窗fèng中擠進來。

    那“人”在蘇折窗前飄了良久。今夜蘇折睡得早,忘記拉上窗簾,那“人”就著淡薄的月光隔著窗戶仔細審視了蘇折的臉。

    又過一會兒,他身子一折,整個人宛如一灘水一縷風一樣穿過了密閉良好的臥室窗戶,無聲無息的落在了蘇折床前。

    月光穿過他半透明色的身體,又慢慢在他的表面凝聚起來,折she出淡淡微光。那輕而易舉穿透蘇折窗戶fèng的男人亦輕描淡寫的凝成了實體。

    於是虛幻下隱約動人的臉龐立刻就顯現出十分驚艷的絕色!

    若是十三組有任何一人在此,立刻就能就著微薄的月光辨認出,這赫然是蘇折大仇得報前堅持使用的那張臉!——除了孟謙,還有誰堪當如此殊色?

    那人一雙顧盼生姿的桃花眼中只噙著濃濃的冷意,譏諷勾起的粉紅唇角也鐫刻著自嘲冷淡的哼笑。他伸出剛剛凝結為實體的修長手指,漫不經心在空氣中結出幾章符紙,就讓蘇折睡得生死不知。  

    做完了這一切,他終於向床上的蘇折伸出手去,輕輕撥開了他臉上幾縷礙事的劉海。

    他靜靜凝視著青年安然入夢的睡顏,一雙桃花眸下有無盡的心思連同波光一同流轉。過了半晌,他玉雕一般的面容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縷不悅之色。

    蘇折,跟多年前朝自己下手的時候,容貌也倒沒太大區別。

    “從小大大……”孟謙不知想到了什麼,伸手按下蘇折頭上頑皮翹起的一縷硬發,動作溫柔,語氣卻冷淡的令人望而生畏:“我對你怎樣算也稱得上盡心竭力……”

    “……我倒從未想到,你對我也是傾其所有,無所不用其極!”

    他月光下泛著玉色的手瞬時移到蘇折的脖頸之上,帶著他表露的一點殺意緩緩收緊,並不至於讓蘇折呼吸困難,但卻足以讓孟謙的五指感受到有力的脈動,和一片鮮活細膩的溫熱。

    孟謙仿佛受了什麼冒犯一樣猛然抽手!

    他自從進入這間屋子開始的冷淡終於被打破一角,這一角很快就碎裂成了道道fèng隙,如同春日浮冰開裂一般,最終崩成片片點點,消失在無盡的心事之中。  

    這被打破的冷淡正如同一張缺損的假面,讓孟謙再也無法掛住那渾身上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氣息。

    所幸這房間裡並沒有外人,於是只有月光得窺這個修長美麗的男人無法遮掩的痛苦。

    孟謙悲傷的閉了閉眼,低低的自言自語道:“蘇折,師兄還能做些什麼……我盡半生心血,卻還是沒能教好你。”

    “九泉之下,我也沒什麼臉面再見師父。”

    蘇折一直以來心心念念孟謙對他的好、孟謙為他的容忍、竭盡全力的從孟謙過去的朋友手中獲取一點跟孟謙相關的東西,試圖營造出一個師兄沒有因他而死的虛假表象,妄圖留住師兄存在過的每一點痕跡。

    顧然把這些看在眼裡,只評價一聲:入了魔障,但也怨不得。

    他當年是孟謙極為親近的好友,孟謙對待蘇折的一點一滴他也都看在眼裡。這對師兄弟相處,宛如父親教導自己的兒子,母親關照自己的幼子,師父啟蒙自己的徒兒,孟謙是那樣的竭盡心血、無微不至,就如同蘇折是他行走的另一半生命。

    但顧然仍然有不知道的事。  

    比如說……蘇折之所以能活下來,還是因為孟謙。

    二十多年前,孟謙的師父在風雪夜裡踏著凜冽冬風回來,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他解開包裹著嬰兒的襁褓,把自己侍奉膝下的孟謙喚來。孟謙時年十三,正是如同玉樹一般的好年華。師父看了看睡熟的孩子,又看了看一臉清正的徒兒,終究是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指著這個嬰兒問孟謙,據說此子生來帶煞,禍及父母親朋,因此被至親厭棄。謙兒,你怎麼看?

    孟謙皺眉道:“人之運道,生來有序;因果報應,屢試不慡。世上災厄或是天災,或是人禍。若是推及稚子,豈不可笑至極!”

    師父平平道:“我看這孩子的確是命格不好,日後大約會做什麼大jian大惡之事,還多半同你息息相關。你自幼就過於仁善,我怕你吃了大虧。不如就在今天把這孩子摔死,也算一了百了。”

    孟謙繼續被驚呆了。他低頭看那嬰兒孱弱的身體,細瘦的胳膊,生怕師父真的說到做到,連忙向著桌上嬰兒疾走兩步,把孩子護到自己懷裡。

    師父冷眼旁觀這一幕,只覺得要在心中嘆上一口漫長的、屬於命運的氣。  

    孟謙不知師父此言真假,但他依舊仰起頭極其懇切的對師父求情:“稚子無辜,未來天道命運誰又說得准?師父一向慈和,萬望莫要為了徒兒手沾鮮血……如此,徒兒真是萬死莫辭。”

    師父點了點頭,又拋出另一個建議:“那我便把他送到山下福利院,也教這孩子有人供養。”

    孟謙肉眼可見的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慢而艱難的開口發聲:“師父,若是這孩子真是天生帶煞,我們也送他去山下,未免為禍世人。”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你究竟要如何?”

    孟謙懷抱僵硬的抱著那軟軟的一團,他的姿勢還不熟練,熟睡的嬰兒在這個不舒服的懷抱里皺眉咂嘴,發出不滿的咿呀。一條生命就在孟謙的手上,如此脆弱,如此嬌小,如此明了清晰。

    “……師父,我們把他養大吧。”

    他這話剛出口的時候遲疑而不確定,然而落下最後一個字音時已經極其堅決:“君子有終身之憂。師父,若我不知此事,送他去山下便順理成章,最多每月下山探望。但已知此時,再把責任和禍患推給旁人,就是天大的不該。”  

    孟謙堅定直視著師父的眼睛,看到那蒼老睿智飽經風霜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種命運的悲傷:“謙兒,你尚只有這麼大,何必要想那麼多?”

    “這是……生命。”孟謙懷抱中的嬰兒就在剛剛睜開眼睛,也許是因為孟謙僵硬的胳膊讓他不適,孩子細弱的哭了起來,哭的讓孟謙束手無措:“人有持身之正,這孩子……是責任。”

    “師父,他尚是幼子,懵懂無知。若是逃避,此是懦夫行徑;如若扼殺,又該何等殘忍。我求師父留下他。孟謙不敢禍及師父,一應照料,孟謙也不敢假手他人。若是此子當真天生帶煞,就更應悉心照料,妥善教養,教他君子為人處世之道,傳他善者安身立命之想,讓他成為正直之人。”

    師父吐出了一口悠長的嘆息。

    “由你吧。”

    孟謙還是少年之身,心性卻已經老成持重,為人又過於純善安良。但正是這等真心相待才不含雜質,命運雖是天道,亦屬人命,未來混沌不堪,一切迷茫而不可知。

    但少年這樣堅決而真摯的心意,也許真能破荊斬棘也說不定。  

    而孟謙聽到這話長疏口氣,先替這嬰兒謝過師父,然後試探著顛起手臂,有些難為情的小聲安撫拍哄起來,雖是手忙腳亂,但眼中卻不自覺地泄露出真心實意的笑意。

    昔年佛祖捨身伺虎,割肉餵鷹。他雖然沒有那般高尚的情操仁及眾生,但總歸能愛至同類。這孩子這樣小,這樣弱,軟軟的一團,小小的生命,緊貼著他的心口,把某種溫暖而沉重的責任妥帖的壓在了他的心裡。

    孟謙為了照料蘇折,的確是絞盡腦汁,竭盡全力。

    孟謙的師父雖然曾談過要殺了蘇折,但收蘇折為徒後,的確是待蘇折孟謙一視同仁,還較昔年照顧孟謙要多上心幾分。

    師父的一碗水實在端的太平,以致很久之後,孟謙每每想起當年師父謊稱要摔死蘇折的時候,都忍不住搖頭微笑,心想師父試探我,竟然還用這麼拙劣的法子,真是讓人發笑。

    從始到終,從頭到尾,孟謙從來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相信,自己的師父,當年真是想過要殺了蘇折。

    他那樣認真那樣懇切的教導蘇折,也從未想過,自己日後會因為蘇折受到那樣大的牽累。

    蘇折因孟謙而生,而孟謙卻為蘇折而死。

    第六十九章 孟謙蘇折HE番外(2)  

    蘇折覺得自己行走在一片濃厚的混沌里。

    他既像在黑暗中無聲無息的下墜,也如同在茫茫中漫無目的的閒逛,更像是靜坐在一片純白的顏色里,聆聽耳邊悠揚婉轉的質樸葉笛樂聲。

    那聲音,溫柔的分外熟悉。

    是什麼時候聽過呢?蘇折拼命的回憶思索:是自己被什麼人背在背上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是清早吵著要看日出被什麼人用衣服厚厚包裹的時候?還是歡呼的向什麼人跑過去,看他意態悠閒的靠坐在樹旁的時候?

    葉笛聲純淨安詳,像是在溫和的輕推著蘇折,要把他送向某個光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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