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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梁謹輝沒有完全說出他的感覺,可章璋多少還是能夠感受到,梁謹輝並非全不知情。甚至梁謹輝還會小心的從側面說些什麼,目的卻是為了緩和章璋和喬敏貞的關係。就比如梁謹輝提議讓喬敏貞帶他去看病一樣。如果是其他人,估計都看不出端倪來,就像顧少聰。
章璋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心底的某些欲望其實是不應該的。如果他真的想和這些人陌路,那麼他根本也就不該招惹梁謹輝。可是,有時候,人的選擇總是那樣的矛盾。章璋知道這輩子的他,就算是重來也不可能再變回過去。甚至,他整個人都已經不再是當初的他了。曾經的那些事,就算這次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但是在他心裡留下的刻印卻是真實的,無法消除的。這些記憶將跟隨他一輩子。而那種改變,也已經變成了一種必然。
至於如今,章璋不可否認梁謹輝對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或許從曾經的那一度相遇開始一切就已經不是他自己能夠控制的。
今天,他又再遇了邊明,那個讓他徹底淪陷入黑暗深淵,卻又徹底讓他改變的人。雖然會遇到邊明的這種事在章璋心裡多少已經有了準備,可是,如此突然又如此早就遇到這個人,卻讓章璋打從心底里湧出了一種恐懼。
章璋不知道將來會再發生什麼,邊明的存在,他的話,更何況這時候的邊明卻已經是成人了。可章璋卻還是個學生,一個什麼都不能自由去做的學生。或許他已經有了些所謂的資本,但是,這些和邊明比起來,簡直什麼都不是。章璋絲毫不懷疑這時候的邊明如果想要捏死他,那簡直說多容易就多容易。
因此,章璋懼怕著。他只能夠小心翼翼的活著,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梁謹輝他太耀眼了。
章璋下意識的拽緊了梁謹輝的手臂。
梁謹輝本來還在猶豫著想說什麼,畢竟章璋都開口了。可是他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這會兒的章璋給他的感覺與平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就看著他蒼白的臉,梁謹輝竟然會想到“脆弱”兩個字。可要是平時,怎麼看章璋都不可能是“脆弱”啊!
想到章璋那種似笑非笑看著他的表情,梁謹輝就會覺得背後生涼。這往往意味著,不是他又說錯話,做錯事,要麼就是他肯定要倒霉了。這種感覺屢試不慡。可看看現在,梁謹輝就有種莫名的衝動,想要緊緊的抱住這個人,然後告訴他不用害怕。
是的,不用害怕。不知為什麼梁謹輝從章璋的眼神里看到了懼怕。雖然他不知道章璋在害怕什麼,但是梁謹輝卻想說章璋,你根本不用怕。為什麼?那當然是因為有他梁謹輝。在梁謹輝的概念里,完全就沒有“怕”這個字。不為別的,就因為梁謹輝他知道他有這個本事來說這句話。
所以,當梁謹輝察覺到章璋正用力握著他手臂的時候,梁謹輝完全都沒有猶豫的就突然伸手回握了過去,然後看著章璋,一字一句的說:“章璋,你不用怕的。有我呢。”
章璋聞言完全就是愣住了。梁謹輝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難道是他泄露了什麼?還是梁謹輝感覺到了什麼?察覺他在害怕麼?
梁謹輝見章璋沒有反應,就乾脆的伸手用力摟住了人,又說了一句:“你聽我的!真不用怕!我梁謹輝就從來沒有怕的東西。”
直到這個時候,章璋才回過神。突然間,章璋順著梁謹輝的擁抱,就用額頭抵著他的肩膀,說道:“你說我不用怕?為什麼?因為你麼?”梁謹輝的敏感果然是讓章璋驚訝的,可是……
梁謹輝為章璋這番舉動突然有些心跳加快,章璋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悶悶的,讓他心裡的某一塊地方柔的不像話。
梁謹輝就順著章璋的話“嗯”了一聲。當然是因為他!梁謹輝從小就是這樣自傲的。
然而,章璋接下來的話,卻顯然出乎了梁謹輝的意料,甚至——
“那你憑什麼說這句話?”章璋推開了梁謹輝,抬頭就這麼看著他。
第32章
梁謹輝被章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弄的愣了好半晌,好久才撓撓頭,眼裡還帶著點說不出的憐惜滋味對章璋好聲好氣的說:“章璋,我是說真的。”
這會兒的梁謹輝恐怕還沒能理解章璋這句話的意思。梁謹輝就想著章璋或許是還不知道他家裡在國都的情況,所以自己這麼說,章璋會覺得奇怪那是當然的。
於是梁謹輝就咧嘴笑笑,道:“章璋,你是不是只知道我是少聰的表弟,其他都不清楚啊?”
章璋挑著眉就這麼看著梁謹輝一臉得意洋洋,也不說話。
梁謹輝就道:“嘿嘿,我就說,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家其實在國都很厲害的。你可別小看我啊!我爸是……”
沒等梁謹輝說完,章璋就出聲打斷了他的話。章璋就淡著聲說:“你爸是國防軍軍部部長,你媽是國土資源部秘書長,你爺爺還是大將,你說說,你還有其他什麼長啊將的親戚麼?哦,對了,顧少聰的爸爸那還是G市市長呢。是吧?”
“咦?!你都知道啊?”梁謹輝有點驚訝,然後就說:“你既然都知道,那還幹嘛問我憑什麼?”梁謹輝有點想不明白了。就他這個歲數,又是生在這樣的家庭,哪能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呢?
哪知道,章璋聽他說完之後,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臉上,看的梁謹輝後背又隱約的有些發涼了。
章璋就道:“是啊。我是知道。可我還得問你憑什麼。難道你要說,你憑的就是這些?”
梁謹輝幾乎就是本能的答了一句:“難道不是?”
章璋聞言就冷冷笑了一聲,道:“這裡面有哪樣是你的?還是說,你這輩子就抱著這些不放了?過活了?”
“章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梁謹輝皺眉了。
章璋卻是神色不變,生生說著:“沒聽明白麼?你讓我別怕。好,那憑的是什麼?難道就憑你家那群大人物麼?梁謹輝,我算什麼?一個犯人的小孩罷了。我又憑什麼讓你們家的大人物來護著我?還是說,梁謹輝你覺得憑著你現在這樣子,就有這能耐來讓我別怕?你知道我怕什麼嗎?”
“你你怕什麼?”梁謹輝下意識的問。
章璋卻冷冷一笑,說:“我怕我爸死監獄裡。我要弄他出來。你能麼?”
梁謹輝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章璋,他是第一次真正從章璋嘴裡聽見他提他父親的事。可哪知道章璋竟會說這樣的話。雖然章璋所說的在情在理,有哪個兒子想自己父親坐牢而不想把人弄出來的?可是,就算章璋提了這事,梁謹輝自問也做不到啊。他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事回去找他父母解決吧?
章璋眼看著梁謹輝啞口無言的模樣,就說:“所以那種話我奉勸你不要亂說。不要做這種你根本做不到的承諾。梁謹輝,你明白麼?”
梁謹輝愣愣的看著章璋,努力的想要明白章璋說這些的話的意思。可是他腦子裡這會兒一團混亂,像是明白章璋所指的,可又覺得章璋是在強詞奪理,而他又偏偏一句話都沒法反駁。
章璋同樣就這麼看著梁謹輝,兩個人這時候都沒有說話的興趣。梁謹輝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章璋在這一瞬間卻又覺得後悔說了那麼多。畢竟,梁謹輝還是個少年!他在家族的庇護下成長,無憂無慮,活的恣意而張揚。按說,這樣的梁謹輝就應該是個紈絝。可是,他卻偏偏又很純真。他的眼睛裡看不到陰霾!是那樣的陽光而奪目。
而這些偏偏又是章璋所沒有的,所嚮往的。他想和梁謹輝一樣,能夠那樣無所畏懼的活著。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就像在那幾分鐘前,那個人的出現一樣。明明這輩子他們不可能會有交集,明明他們互不相識,可是,章璋還是怕了,怕到連站起來都困難。
天知道章璋是多麼想像梁謹輝說的那樣“不用怕”,可現在還不行。
不論章璋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對於梁謹輝而言,章璋的這些話宛如當頭棒喝。他並不傻,雖然一開始他混亂了,他糾結了,可是很快,梁謹輝就已經理清了思路。他似乎已經明白章璋在說什麼。而他無法否認章璋說的這些是正確的。
如果換成了其他人,這會兒面對章璋恐怕會很尷尬。可是梁謹輝卻偏偏不是。正如章璋所知的,梁謹輝是個高傲又率真的人。他從來不知道“怕”是什麼,所以他就更不清楚什麼叫“退縮”。對梁謹輝而言,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他不屬於陰霾。
所以,很快的,梁謹輝就有了自己的答案,而且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是在說我沒用。”梁謹輝突然開口,語氣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章璋並沒有答話,他知道梁謹輝不會只說這些。
果然,梁謹輝繼續道:“你說的沒錯。我爸的軍銜,我媽的職務,我家裡人的地位這些東西哪樣都不是我的。我不過就是個學生和你一樣的學生。所以你說要把你爸救出來,我做不到。就算我家裡人能做到,但我也不會去求他們的。”
章璋聞言沉默著,他不知道梁謹輝會說什麼,可是隱約之間,他又覺得這時候的梁謹輝說出的話,或許他會記得一輩子。
梁謹輝並不知道章璋聽的有多專注,他自己反倒說的有些激動。只見他深深的又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對著章璋說:“你說的對。我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憑執可以對你說讓你不要怕。但是,章璋,終有一天我會有的。你說我憑什麼,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就憑著我的家世,我能比任何人都快的擁有你說的憑執!這一天不會太久的。你等著。”
章璋的神情是平靜的,可內心裡卻猶如波濤洶湧。他知道梁謹輝絕非一般人,他甚至是愣頭愣腦的,說話行事只憑著自己的喜好,人又容易被激怒,被挑唆。可是,章璋完全沒有想到,僅僅是這麼幾句話,就能讓梁謹輝有這樣的明悟。果然,不應該小看他麼?
面對著章璋的沉默,梁謹輝看著他,突然又說:“我下學期就要回國都了。”這句話憋在梁謹輝的心裡已經很久了。每次見到章璋就想要告訴他,可是每每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了。而現在,梁謹輝不知道為什麼,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章璋抬眼看著梁謹輝,神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梁謹輝被章璋的眼神逼視,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煩躁,就說:“你看著我幹什麼?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