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趙天宇忙左右搖晃著手臂哄了孩子。
白焂無奈只好退求其次：“那我來抱孩子。”
趙天宇其實也是分。身乏術，聽白焂這麼說，也就只能把孩子交到了他手裡。然後趙天宇就轉身去熬米湯。
孩子好不容易喝到了米湯已經是大半小時之後了。白焂抱著孩子，趙天宇小心的一小勺子一小勺子給孩子餵米湯。看著孩子吃的津津有味，白焂卻生生咬緊了牙關。
趙天宇餵了一會兒，突然就見白焂神情不對，不由頓下手裡的動作，輕聲問：“小焂，怎麼了？又不舒服？”
白焂搖搖頭，露出一抹苦笑，道：“我也就這樣了，什麼抗不過去的？可是……天宇，孩子不能這樣啊！只喝米湯，這怎麼行……”
趙天宇聞言不禁握緊了手中的不鏽鋼勺子。是啊！他和白焂，這麼多年，什麼沒抗過去的？可孩子怎麼辦？還有就是白焂那時候留下來的傷……這些年越發厲害了。每每看到原本好好的一個人卻因為那些舊傷生生折磨成這樣，趙天宇心裡就像刀割似的。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們這群人，為國服役，貢獻了人生中最美最好的時光，更因為特種部隊的出身，得到了無數榮譽，但是，榮譽背後卻也同樣換來了那一身的傷病。他還好些，可白焂卻因為在高原作戰的時候傷到了內臟，再加上當初在部隊因為年輕能抗，而沒有完全治癒，導致如今退役之後傷病不斷。
這時候的特種部隊待遇並沒有十幾二十年之後那樣好，退役的特種人員，要麼轉業由地方安排，要麼就是一次性的補償買斷。地方安排的轉業，說穿了，有關係的自然能往上走，但沒有關係的，也只能在基層做做最普通的活。
趙天宇和白焂兩個人在連隊的時候關係就很好，他們連隊因為要執行很多特別任務，所以孤兒很多，他們退役後又都是沒有家的人，於是就乾脆轉到了一個地方C市的鋼鐵廠。但是沒想到的是，白焂身體狀況始終不好，就靠那時候微薄的工資根本沒法負擔白焂的醫藥費。
趙天宇一咬牙，兩人就乾脆都辦了買斷。錢都基本給白焂治病用了。而趙天宇就開始四處打工賣力氣賺錢，還開了家修車鋪子。畢竟是特種出身，修車不在話下，而且也沒人敢欺負。兩人互相扶持的生活，雖然辛苦，也還平靜。
可哪知就在兩月前，傳來了一個戰友離世的消息，還留下個才結婚不久的老婆和一個剛滿月的兒子。這樣的噩耗傳來，兩人一時間都覺得難以承受。讓人更沒想到的是，那戰友的老婆竟然連戰友的喪禮也沒參加，就留下孩子悄悄走了。
趙天宇是連隊的小隊長，這群人中說的上話的那種。而他也非常清楚其他一些戰友的情況。要麼就是剛結婚，要麼就已經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這孩子總不能送去孤兒院。於是，趙天宇就這麼帶著孩子回來了。
而那時候，剛巧白焂的病又開始反覆，這無疑就是雪上加霜了。戰友的喪禮是他們幾個人湊錢辦的，而白焂的病又早就把家裡的錢用的七七八八，這會兒他們又到哪裡去湊錢養孩子？
趙天宇手指骨捏的發白，卻又毫無辦法，坦率的說，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無力過。特種部隊出身的漢子，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強？甚至趙天宇堅信能靠著他的一雙手給自己在乎的人撐起一片天！可是，世事卻遠非如此。
趙天宇看著被病折磨的白焂，心疼，又看看才丁點大瘦瘦小小的嬰兒，更不是滋味。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這會兒眼眶也有點發熱了。
白焂似乎察覺了趙天宇的情緒不對，他不由得伸出手，握住趙天宇的，低聲說：“天宇，你……別這樣。總有法子的……”
趙天宇咬著牙點了點頭，可下一刻又深深皺起眉頭，他放下手中的勺子，一手探向了白焂的額頭，白焂來不及閃避之下被摸了正著。趙天宇幾乎咬牙切齒的說：“白焂！你又發燒！怎麼不說！”
白焂苦笑著看向暴躁的趙天宇，卻說不出一句話。他能說他們已經沒錢再去醫院了麼？
趙天宇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而後頹然的坐在了床邊……
空氣安靜的讓人窒息。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棚戶外突然傳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趙天宇……趙天宇大哥在麼？”
趙天宇愣了一下，那聲音很陌生，他本能的看了眼白焂。白焂就推他，道：“出去看看吧。或許有人要修車。”
趙天宇點點頭，囑咐了白焂好好躺著，才應了聲走出去。
至於來找趙天宇的人，不是章璋又是誰呢？
說起來，這時候的章璋是不可能認識趙天宇的。但是章璋卻深深記得趙天宇這個人。在那段漆黑的日子裡，唯有這個人曾經幫過他。那樣的往事已經不堪記憶，章璋只要記得這個人就可以了。
所以，這次來到C市拿“東西”的章璋，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辦。那就是找到趙天宇。章璋按照當初監獄裡趙天宇滿懷著溫柔的目光事無巨細的回憶過去那段記憶的內容在這次重新來過的日子裡找上了門。
不過趙天宇這會兒也是肯定不認識章璋的。所以他很禮貌的問章璋：“我就是趙天宇，你找我修車麼？”說著他還探頭四下看看是什麼車。結果除了一條黑狗，其他什麼都沒有。
章璋就有點靦腆的朝著趙天宇笑笑，道：“你就是趙大哥啊！太好了。可找著你了。”
趙天宇愣了下，疑惑的說：“你是？”
章璋就道：“趙大哥，你不認識我的。不過我遠房的表哥你一定認識。”
“你表哥是？”趙天宇更愣了。
章璋說：“就是吳俊。”
趙天宇驚訝了，吳俊不就是他那個才過世的戰友麼？他什麼時候有遠房表弟了？
章璋略帶傷感的說：“吳俊表哥和我們家是很遠的關係。也沒怎麼聯絡過。這回也是聽了消息才知道表哥居然走了。”說著章璋還挺惋惜的嘆了口氣。
“哦？哦，這樣……那，那你找我什麼事？”趙天宇有點摸不清這個戰友遠房表弟的少年來意究竟是什麼。
章璋看著趙天宇就道：“那啥，我表哥是不是有個兒子？”
趙天宇皺著眉點了點頭，心裡多少有點盤算，要是這什麼遠房表弟是來要孩子的，那他可不給。誰知道是什麼人呢？再說，要是給了白焂能和他拼命。
章璋在心裡留意著趙天宇的反應，其實他說的這些都是過去趙天宇在牢里每天反反覆覆說的事情。章璋多少還是有點不確定的。不過這會兒看趙天宇的表情，章璋倒是覺得自己押寶押對了。
章璋就笑道：“趙大哥，你真是好人！還幫著表哥照顧孩子。”
趙天宇有點不耐煩章璋這一臉的笑，就覺得這才多大一個孩子，怎麼帶著笑就那麼感覺有點像是被算計的老狐狸呢？不愧是特種部隊出來的，對於很多事都有特別的感應。
於是，趙天宇就道：“你到底找我什麼事？要接孩子走是不可能的。”
章璋聞言就立刻搖頭，說：“趙哥，哪能呢！有你幫著表哥照看小侄子，表哥一定是最放心的。我來找你是因為表哥那會兒在我家裡還留了份錢。我來是把這錢給你的。”
哈啊？趙天宇就呆住了。
章璋也不說話，就笑盈盈的看著趙天宇。
趙天宇撓了撓頭，又撓了撓頭，這算什麼事？
就在這時候，趙天宇身後傳來一聲很輕的聲音：“天宇，有什麼事麼？怎麼不進屋說？”
章璋聞聲就好奇的探了探頭，然後笑嘻嘻說：“哎，這就是白大哥吧？表哥信里也提過呢！”
有了這句話，趙天宇對於章璋身份的懷疑就徹底沒有了。
第6章
章璋走進了趙天宇的棚戶，雖然只能用簡陋來形容，但是非常乾淨，甚至唯一的桌上還擺了一盆小花。可見主人對於生活的美好願望。
不過白焂過於蒼白而消瘦的身形卻讓章璋在心底打了個咯噔。他清楚趙天宇為什麼會入獄。他只希望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趙天宇帶著些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家裡這幾天有點事，所以比較亂，你先坐。”
章璋趕緊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後就在桌邊坐下了，二狗子也不聲不響的蹲坐在章璋身邊。
趙天宇先給章璋介紹了一下白焂，然後就和白焂說了章璋的身份。
白焂顯然很驚訝，看向章璋的眼光裡帶了一絲探究。很明顯，白焂要比趙天宇來的更謹慎些。或許就是因為他身體的狀況，白焂想的自然要更多一些。他不願再有什麼意外的事來折騰這個家了。
章璋似乎看出了白焂眼裡的意思，就微微一笑，道：“白大哥，趙大哥，我知道你們對我的來意有疑問，不過我很坦率的說，我沒有任何惡意，也不會帶走孩子。”說著章璋又笑了笑，道：“我自己還未成年呢！”
這話一出，白焂和趙天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趙天宇乾咳一聲，道：“沒，我們沒這個意思。呵呵，你是吳俊的表弟，我們不過是有些意外罷了。”
章璋點點頭，旋即又有點不好意思道：“真是，說了半天我還沒自我介紹下。我叫章璋，小時候倒是一直和表哥聯絡，但是後來我家人出國去了，而且表哥又參軍，所以聯絡就少了。這次也是因為大人們回來才提起的。不過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說著章璋又有點唏噓。
趙天宇和白焂對看一眼，這才算信了章璋的說辭。
章璋察言觀色，心裡微定，就接下去道：“我表哥的孩子現在還好吧？”
說到孩子趙天宇和白焂都不禁笑的有些苦澀，白焂帶著點黯然說：“孩子現在還太小，而且，都事因為我，生病的關係，所以……”
章璋聞言忙道：“兩位大哥，你們能這麼仗義幫我表哥，我已經非常感激了。孩子現在還小，而且我的家人大多也都在國外，我還在念書，所以一時間也照顧不過來。如果你們肯繼續照顧孩子，那就是幫了大忙了。”
聽到章璋這樣說，趙天宇和白焂都鬆了口氣，雖然他們家庭情況不好，但是對這孩子卻是有很深的感情。一來是戰友的遺腹子，二來也是他們……所以他們兩人對孩子才會看的這麼重。
章璋繼續道：“我家人也考慮到這樣的情況，但孩子也畢竟是姓吳的。所以，大家就決定給這孩子出生活費，也算減輕對孩子的愧疚。”說著章璋就拉開了他一直背著的包，從裡面拿出兩打錢，遞給了趙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