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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歇命的婆子聽說趕緊去了,聶殤便起身道:“我先去船行。”
“去吧。”聶大太太說著,聶烴院裡吵成這樣,他們也說不成話了。
聶烴起身走了,聶大太太不禁嘆口氣,這倒不是為了聶殤,她早就曉得聶殤要走的心思。只是憂心聶烴,本以為方七改了脾氣,他們夫妻和睦,總是能過成一家人。沒想到方七待上是好了,待下卻是更刻薄,三天兩頭把權秀蘭打罵一番。
婆子聽完回來,上前給聶大太太道:“三奶奶又在作踐蘭姑娘,說她天天拉著三爺到自己屋裡去,罵她是狐媚子攔漢。”
“就因為這個?”聶大太太追問,她還以為方七懂事了,沒想到是越來越離譜。
婆子道:“我只是站在門口聽了一會,三奶奶正讓蘭姑娘院中罰跪,聽三奶奶反反覆覆說這些,想必就是因為這些。”
方七天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早把聶家上下下人都得罪完了。倒是權婆子母女,本來就是奴婢出身,再加上會來事也大方,倒是跟各處下人相處的很好。
聶大太太心中無語,按理說侄兒房裡的事,她這個大娘管不著,但方七這樣三天兩頭就要吵鬧一番,她這個隔壁住的都不得安寧,更何況聶烴。便道:“你叫三奶奶過來,我有話與她說。”
“是。”婆子看聶大太太要主持公道,趕緊過去了。方七這個主子實在太刻薄,下人攤上這樣的主子也是倒了八輩血霉。
喚丫頭倒茶上來,聶大太太剛喝了一口,就見方七臉有慍色的過來了。她倒不是對聶大太太有什麼意見,只是剛剛罵完權秀蘭,不管臉上還是心上火氣還沒完全消下去。
“通房是你自己抬的,不是我們這些長輩硬塞給你,也不是小三自己尋來的。既然沒有容人之量,當初何必自尋煩惱。”聶大太太看到方七進屋,不等方七問安,也不招呼方七坐下,便直入正題。
要是權秀蘭是聶烴挑的,或者她們當長輩硬往方七屋塞的,方七心中不服氣鬧騰也就算了。權秀蘭是方七奶媽的女兒,權家母女自小侍候她,挑了心腹給男人當通房,又嫌男人往通房屋裡去,吃醋發脾氣,純粹就是吃撐了瞎折騰。
方七對聶大太太向來心懷懼意,進門時就把頭低了下來,又聽聶太太如此說,便趕緊分辯道:“我是為了三爺的子嗣著想,我進門這麼久肚子也沒有消息,便把秀蘭抬了當通房,實為三爺著想。”
“子嗣?是我逼你了,還是二太太逼你了。你們還很年輕,子嗣的事情長輩還沒著急,自己倒是先著急起來。”聶大太太說著,方七又不是醫生診斷過不能生育,再或者四十幾歲生不出來,自己年紀輕輕,嫡長子還沒生下來就忙著讓通房生庶子,這思維未免詭異些。
方七無言以對,只能低頭不作聲。
聶大太太並不想去管侄媳婦房中之事,只是道:“權秀蘭是你自己挑的,你要是現在覺得她當通房不合適,那就尋了媒婆來,多給些嫁妝把嫁她嫁了,省得留下來鬧氣。”
方七聽得又是一怔,她現在是真惱了權秀蘭,但並沒有放權家母女走的意思。忙道:“秀蘭總是從小侍候我到大的,這樣趕她出門我與心不忍。再者三爺也挺喜歡她,若是把她發嫁了,三爺只怕會以為我不容人。”
“主母處置房中丫頭妾室是本份,小三要是敢這樣想,我第一個不饒他。”聶大太太說著,看向方七又道:“人是你安排的,男人喜歡新鮮是常事,你要是不想趕她走,那就和和氣氣的,天天吵鬧不休算個什麼事。”
方七忍不住分辯道:“那丫頭實在是……”
本以為訓斥權秀蘭兩回,就不敢跟自己爭寵了,沒想到越發的變本加厲,聶烴原本只是一半時間到權秀蘭屋裡,現在根本就是夜夜留宿。兩人房舍住的又是極近,方七晚上睡覺時都能聽到耳房裡權秀蘭的呻吟聲。心中更是憤恨不己,以為只是任由自己捏圓搓扁的小白兔,沒想到是只大野狼。
“不聽話就把她嫁了。”聶大太太再次說著,道:“又不是男人寵妾滅妻處處壓你一頭,上頭也沒有婆婆擠兌,你連自己的丫頭都管不好,天天屋裡吵得沸騰雲天,你有什麼用!”
方七頓時漲了紅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當著聶大太太的面又不敢哭出來。此時她心中也是無限委屈,她何曾不想管好丫頭,誰想到權秀蘭看著老實,骨子裡卻是那樣的狐媚子,明明知道她想要個孩子,卻是纏住聶烴不放,兩人日日歡好。小聲道:“我抬舉權秀蘭,本想著是知根知底的丫頭,誰想到她人大心大……”
“是你無能。”聶大太太打斷方七的話,母女倆的賣身契捏在手裡,卻還是拿捏不住,這除了無能沒有其他解釋。事情必須要她自己去解決,不然指望著別人給出主意,幫的了一次,幫不了次次。三房上頭又沒有長輩,這房人必須靠他們自己立起來。
方七不敢分辯,只是站著掉眼淚。
聶大太太看她那樣,心中更煩,揮手道:“主母發落丫頭,你想怎麼樣都行,但不能再這樣吵鬧不休。去吧。”
“是。”方七含淚應著。
方七在聶大太太屋裡領了一頓罵,心中對權秀蘭更是憤恨不己,一個小丫頭而己,她能抬舉,也就能廢了。聶大太太還嫌她無能,也是,她是太心軟了些,只是罵幾句吵幾聲,權秀蘭自然不會把她放到眼裡,她是要給權秀蘭些厲害看看,才能曉得誰是主子。
心裡如此想著,方七大步回到院中,權秀蘭已經不在院中跪著,回自己屋裡去了。權婆子正在耳房裡安慰著權秀蘭,給人當了妾室丫頭,肯定要對正室低頭,正室要打要罵妾室也只能受著。權秀蘭與方七爭寵也是事實,罵幾句跪一會,那就先受著吧。
“我不是說過讓那賤婢罰跪嗎,人呢。”方七進到院裡就大聲呵斥著。
耳房裡權婆子和權秀蘭臉色多少有些變了,方七剛才被聶大太太叫走了,本以為今天的事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方七回來之後還要繼續鬧。母女兩個趕緊出屋,權婆子賠著笑臉上前,權秀蘭一言不發直接跪了下來。
方七面若寒霜,根本就不理會權婆子,指著權秀蘭道:“我什麼時候讓你起來了,竟然回屋裡歇著,你好大的架子,真以為我治不了你了。叫管事媳婦拿了家法過來,看我今天不打爛你。”
方七一聲令下,小丫頭們雖然也傻眼,卻不能不從。沒一會旺財家的帶著婆子過來,主母教訓丫頭妾室都是份內之事,要是不小心打死了事情會比較大,但一般的責打,不管是打棍子還是拿鞭子,就是聶烴過來也不好攔著。
旺財家的與權家母女交情向來不錯,看方七這樣雖然不敢上前來勸,卻是給打板子的婆子們使了眼色讓她們下手輕一些。但婆子下手就是再輕,權秀蘭細皮嫩肉的如何能承受得起,頓時鬼叫起來。
權婆子看到女兒如此受苦,如何不心疼,便跪下來給權秀蘭求情。方七如何會聽,反而指著權婆子罵道:“你也不用在這裡給我充奶媽嬤嬤,不過是仗著小時候餵過我幾口奶,就真以為自己是主子,我就要事事聽你擺布。地上挨打那個才是你親女兒,你們母女一氣調唆著三爺不理我,這回我只打小的,等下回我發起狠來,我連你一起收拾。”
權婆子聽得整個人傻住了,女兒的慘叫聲就在耳邊,求情的話她卻是說不出來。她從小把方七奶到大,自覺得沒有哪裡狠對不起她,侍候主子當然要忠心,但是人都有私心,都會想著為自己謀劃些什麼,全心為主人,一點私心沒有的奴才,她還沒有見到過。
方七年前病的那一場,她只要稍稍沒那麼用心,晚上少蓋床被子,藥悄悄倒掉些,方七一病死了,她們母女也就完全不用再擔驚受怕。她那樣的肯求方七放她們母女走,結果方七死活不肯,原本還以為是拉她們母女一同對陣,現在看來是想藉機整死她們。
旺財家的旁邊看著,也有幾分與心不忍,打了一會便讓婆子們住了手。方七如何願意,她想給權秀蘭一個下馬威,一次把她打改了,讓她看到自己就怕,再不敢起相爭之心。
“丫頭不聽話,三奶奶想教訓是應該的,打兩下就算了,若是鬧出人命官司來,三奶奶自然無礙,我們這些下人卻是當不起。”旺財家賠著笑臉說著。
主人責罰下人沒問題,但鬧出人命來,事情就可大可小。一般大戶人家責罰下人,都是叫管事媳婦去辦,也就是因為可以掌握住度,不會把人打到直接斷氣惹下官司。至於主人不聽,那就另外再說。
方七看看地上的權秀蘭,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叫兩聲,現在是一聲都叫不出來了,昏死了一般,臀部開花,褲子都染紅了。旺財家的又如此說,方七也不好再執意,看向地上躺著的權秀蘭和旁邊跪著的權婆子道:“管事媳婦如此說了,我也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暫且饒了你們兩個,以後就給我老實聽話,再敢惹出來事非來,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