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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學生會認識的學長楚江東,才算是他第一個朋友,如果不是後來他知道了學長對自己抱有那種心思的話,他也不會在家裡驟然暴富後就乾脆的退學——實際上他當時也是抱了逃避學長的心思,卻沒想到這一躲就錯過了八年。後來他帶著未婚妻在上海巧遇楚江東,卻沒想對方的態度像是只把他當作一個不太熟的學弟,這才讓他氣得跑到香港掃貨酗酒加飆車……

    ——停停停,怎麼又想到楚江東了!

    吳儂拼命的讓自己的腦袋停下胡思亂想,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亮的女聲在院子裡脆脆的響了起來:“阿姨!聽我爸說剛才郵政車開過來了,是不是小儂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接著就是吳媽媽喜氣洋洋的聲音:“是啊紫薇,你來了啊,趕快進去看看小儂去吧,他正玩電腦呢!”

    沒過一會兒,客廳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簡單的粉藍色連衣裙的女孩子踩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屋子:“小儂!我來找你玩了!”她在看到吳儂手裡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眼睛一亮,一把就給搶了過來:“啊,這就是大學的通知書啊……”

    她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羨慕和失落,還有著發自內心的高興:“小儂真有本事呢,A大這麼好的學校都能考上!”這個性子有些外向的女孩子就是吳儂從小定下的娃娃親,對面李家的閨女李紫薇。李爸爸和吳爸爸是拜把的好兄弟,兩家媽媽生了孩子後就乾脆的定下了娃娃親,說好了等倆人長大了就去領結婚證。

    原本紫薇根本不叫紫薇,而是取了一個類似於李阿花之類的名字。等到98年的時候,《還珠格格》紅遍大江南北,李媽媽天天捧著一套瓊瑤小說看的天昏地暗,於是乾脆便帶著女兒跑去改了名,換了《還珠》里最溫柔最善解人意最美麗的女主角的名字。不僅如此,還遊說吳媽媽也一塊把吳儂的名字換成吳爾康,不過好在吳爸爸的態度堅決,吳儂的名字才沒有悲劇掉。

    紫薇不是學習的料,除了英文比較出色以外,語文數學全都是一塌糊塗。而且李爸爸也覺得女孩子沒必要學那麼多,反正以後都是要嫁給吳儂的,只要他有出息就夠了,所以乾脆讓紫薇初中畢業後就輟學,直接到家裡的工廠幫忙。

    是的,為了到達“門當戶對”的目的,李爸爸配合吳爸爸的土豆加工廠,在自家租來的地上,開設了一個紅薯加工廠,主攻產品為紅薯片和紅薯澱粉……

    總之在紫薇眼中,能考上A大這麼好的學校(而且還拿到了獎學金),淨長171厘米的吳儂形象實在是高大無比。

    順便說一句,紫薇身高是1米72。

    見到紫薇,吳儂非常高興。當初政府收地的時候,吳家和李家都是一夜暴富,這讓倆家的關係更是緊密,本來決定直接給倆人辦婚禮的,可是吳儂卻因為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原因一次又一次的往後拖,死活不想結婚。這幾年兩人總是混在一起,漸漸的他也把紫薇帶成了只追求名牌高檔貨的拜金女,但是他覺覺得這挺好的,家裡有錢就要花,這個信條一直是他所信奉的。

    可是當他重回十八歲,再次看到這個還純潔的宛如路邊籬笆上的牽牛花一般的青梅竹馬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對不起這個女孩。

    她應該這麼簡單快樂下去的,現在的她能在家裡的工廠里一邊哼著《香水有毒》一邊洗紅薯,而不會是在飯桌上用刀叉吃半生不熟的牛排;現在的她不用任何化妝品、就這麼素麵朝天,而不會在夜店裡畫著濃妝在舞池裡扭動;現在的她笑得很清純很陽光,而不會一邊夾著女士煙一邊在俱樂部里和女伴們聊包包和高檔衣服……

    吳儂低下頭眨眨眼睛,想要把不知何時湧上眼睛的眼淚收回去,卻還是被眼尖的紫薇看到:“小儂,你怎麼高興的都哭了!真丟臉誒!”

    “切,”吳儂趕快擦擦眼淚:“我高興高興還不行嘛。”他趕快又從紫薇手裡搶回錄取通知書,小心翼翼的把他收回快遞的大信封:“別給我弄皺了,回頭我還得影印一份裱牆上掛起來。”

    “你是不是還要放大一倍啊?”紫薇沖他做了個鬼臉,又和他聊了幾句,無外乎是“等到了大學記得給我寫信”、“回頭我去你們學校找你玩去”之類的話,吳儂一一應了。等到李家媽媽過來叫了,紫薇才一臉不舍的趕回紅薯廠繼續洗紅薯去了。

    吳儂擺弄著手裡的錄取通知書,心中也開始期待起曾經呆過兩年的大學了——如果這次能不再和楚江東產生關係的話,自己說不定能在學校呆滿四年再離開呢……

    被爬牆的醜小鴨

    因為大一新生要軍訓一個月,所以A大要求新生在八月中旬就去學校報導。吳媽媽跑前跑後給吳儂張羅行李,畢竟是獨生子,而且又是第一次離家那麼遠,吳媽媽恨不得把整個家都給吳儂搬去,生怕他在學校不習慣受了委屈。

    “小儂你看,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玩的變形金剛了,媽給你收那紅箱子裡頭了啊!”

    “還有這個你爸特地給你買的紅秋衣紅秋褲,我給你收這邊了啊!”

    “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給你帶這個小枕頭了,你不抱著這個晚上該睡不好覺了!”

    ……吳儂傻呆呆的看著吳媽媽興致勃勃的給自己收拾行李,這才終於明白十八歲的自己在母親眼中居然是這麼幼稚,已經破舊的變形金剛、抱了十來年的小枕頭,這些已經淡忘在他二十歲那年的東西重新出現在他眼前,居然是這麼讓他懷念。

    ——可是他已經是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了,再怎麼懷念也不可能真的帶著變形金剛、穿著紅秋衣紅秋褲、抱著小枕頭去上學吧?

    吳媽媽在那頭收拾行李,吳儂就在這頭把沒用的東西一個一個的從行李箱中拿出來,還美名其曰:“媽我已經大了,這些東西已經用不上了!”這番話自然又使得吳媽媽濕了眼眶,大嘆:“兒子真是大了,媽媽我好想哭。”

    前後收拾了三天,吳儂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本來吳媽媽想給吳儂帶上那套厚實的大棉被的,但是吳儂一想到那棉被上套著的斑點狗被罩、還有被罩下鴛鴦戲水的被面,就異常堅決的給拒絕了——他可不想再想上輩子一樣被舍友嘲笑自己幼稚的被子!

    吳媽媽說不過他,只得妥協。最後動身時,吳家三人一人拎著一個行李箱,比吳儂記憶中生生少了一半。

    ======

    A大是A城最有名的大學,三人下了火車後,遠遠的就能看到A大搭起的大棚子立在站外不遠處。吳儂領著爸媽輕車熟路的直奔A大的建站棚,從接站的學姐學長手裡領過了一些講述學校概況的傳單和地圖後,就登上了開往A大的校車。

    身為名校的A大盤踞在A城的一角,占地面積極大,校風好、學風濃、鼓勵學生自由發展,這一切都非常吸引吳儂,可以說他一上高中,就在為能進A大而努力。經過他三年不懈的努力,終於能夠得償所願的踏入這個校門,這個結果不論是十年前的吳儂還是現在的吳儂,都是為之欣喜不已的。

    轉眼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重新站在A大的校門外,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新生,吳儂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帶上了興奮的笑容,拉著爸媽順著人流一塊準備走進學校。

    A大一共有八個校門,其中東西南北四個門是大門,剩下的四個都比較小,只是為了方便同學們進出才開設的。吳儂當年乘坐的校車是直接把他們送到了東門,今次則是換成了南門。離南門最近的學院既是藝術學院,所以裝飾校門、招待新生的工作也落到了藝術學院身上。

    A大的藝術學院全國有名,每年都會有一些畢業於此的新銳藝術家在藝術壇上嶄露頭角,就在今年,甚至還有個本校雕塑系大四在讀的學生獲得了在北京舉辦的國際級藝術博覽會的頭獎。正因為此,學校對藝術學院的約束極低,更委託他們在新生入學時裝飾校門、讓他們自由抒發他們的藝術情操。

    所以現在,當吳儂拉著爸媽站在南門外的時候,他的嘴角不住抖動,二十八年來頭一次產生了想要轉身逃走的衝動。

    因為就在學校那頗具氣勢的校門外掛著一副算不上對聯的對聯——

    左邊掛著:生是此校人。

    右邊掛著:死是此校魂。

    他再抬頭看橫幅:歡迎今日人明日魂前來報名註冊。

    不僅如此,在校門十米外的地上,還拿顯眼的黃油漆畫了條黃線,黃線外寫著:踏入為人,步出為魂。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全身塗得或黑漆漆或白乎乎或金燦燦的人聚在一起做一些匪夷所思的動作、擺出一些無法理解的造型,他們有時擺出一個S型,有時擺出一個B型……

    吳儂畢竟在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所以明白這叫行為藝術,是非常高端的藝術表現形式,可是吳媽媽只是個普通的鄉下婦女,她可不懂這些。她對此很擔憂,拉著吳儂的手不讓他進門:“小儂,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啊,這看起來不像是大學,像是供奉閻王爺的廟啊。你看那裡、看那裡、看那裡,還有些閻王坐下的小鬼在走來走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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