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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力地閉上眼睛。
這是,上一世的事情。
那一回,她便是這樣被薄瑾柔陷害,殺死了邢綰的孩子。
四周忽然狂風大作,她被吹得搖搖欲墜,等再次睜眼時,卻發現她已離開梅園,置身於貞婕妤的成安殿。
“我讓你把顧氏謀害邢柔華腹中骨肉的事透漏給太后知道,你辦得如何了?”是景馥姝柔如清風的聲音。
“臣妾已安排好了,想來再過半個時辰,那邊就該知道了。”葉苓道,頓了頓又問,“可是臣妾有些不懂,我們即使讓太后知曉此事,又能如何呢?太后是顧氏的姑母,難道不會護著她麼?”
景馥姝唇畔帶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你當陛下為何費盡心思瞞著太后此事?還不是怕她知道,她的寶貝侄女又害死了她的孫子,會忍不住急怒攻心,損傷鳳體。”
葉苓眼睛睜大,似乎猜到了什麼,但不敢相信,“所以……”
“所以我們偏要讓她知道。”景馥姝微笑道,“顧雲羨接連犯下這樣的大罪,即使太后有心,也不能包庇她了。更何況,太后早就對她失望。陛下顧及舊情,一直不忍下殺手。但如果,太后因為顧雲羨的過錯而有什麼差池,你說陛下還忍得了麼?”
葉苓倒抽一口冷氣,“娘娘,您的意思是……”
“本宮沒什麼意思。”景馥姝淡淡道,“後面的事情與我們都沒有關係。你只需要好好看著便是。”
葉苓默然,許久低聲道,“臣妾明白了。”
顧雲羨的心仿佛墜入冰窖,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透出寒意。
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原來,這才是她們全部的計劃。除掉邢綰的孩子,栽贓她謀害皇裔,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後面的部分才是關鍵。
上一世,太后到底是怎麼死的?她被關在靜生閣,看守她的人告訴她,太后得知她害得邢柔華小產而急怒攻心,於是便以為她是被她氣死的。
但如果,太后是被人暗中謀害……而所有人都對此一無所知,前後聯繫下來,只會如她一般以為,太后是因氣極而病情加重,就此不治。
她也許,錯誤地怪罪了自己那麼久。
她想走過去抓住那兩個女人的領口質問她們,想和她們拼命。太炙熱的恨意讓她忘記了這不過是個夢,忘記了她們根本看不到她。
四周的景物越來越淡,她只覺得有一股力量在把她往後扯,不容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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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睜開眼睛。
頭頂是雪青色床幃,上面繡著祥雲紋絡,一個鎏金熏球懸在上方,裊裊地散發出白煙。
一隻手擱上她的額頭,微微的涼,“醒了?”
她轉頭,皇帝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她與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皇帝道,“朕吩咐廚下煮了粥,醒了就起來用一點吧。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是啊,太后駕崩,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但那些都不要緊,她現在只想做一件事。
那個想法在腦中越來越清晰:如果上一次太后是被人害死的,那麼這一次,會不會也是?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是她最大的靠山,如果太后死了,她也就失去憑依。那些支持復立的朝臣是聽從太后的吩咐,如今太后不在,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驅策他們,他們也未必肯在自己這個前途叵測的廢后身上押寶。
難怪太后一病倒,彈劾她不祥的摺子就遞上來了。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陛下,太后是被人害死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是她以為的憤怒,反而冷靜得可怕。
他看向她,眸子裡沒有她以為的震驚,反而是淡淡的悲傷和憐惜。修長的手指撫摸她的鬢髮,“朕知道你自責,可母后的事情,其實不能怪你。
“是朕……由著性子寵幸你,才讓母后起了復立你的心思。如果有錯,也是朕的錯。”
她搖頭,想說不是這樣的,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是那些人的錯。可是曾經那種百口莫辯的無力感再次襲擊了她,她忽然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漫說她如今不過是個廢后,就算她仍是大權在握的皇后,也不可能憑著幾句話便扳倒一個深受聖寵的婕妤。
如果她不曾有著兩世的記憶,不曾做這個莫名其妙的夢,也絕不會想到景馥姝竟有膽量謀害太后。
她甚至都不能告訴皇帝,她的懷疑是從何而來。難道說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麼?恐怕他立時便要以為她失心瘋了。
皇帝看著顧雲羨呆坐榻上,臉上的表情悲痛而茫然,心頭忽的一軟。
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你別怕,母后雖然不在了,但朕允諾過她,會保護你。朕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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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賓天,宮中除了顧雲羨和皇帝,還有一個人也是真真切切的傷心。
顧雲羨去看柳尚宮的時候,她正在檢查喪禮所需漆器的清單。昏暗的日光下,她面色蒼白,嘴唇皸裂,看上去十分憔悴。若非顧雲羨熟知她的脾性,大抵要誤會她打算絕食殉主了。
事實上,殉主是沒錯的,方法卻猜錯了。在柳尚宮看來,絕食而死實在是太過拖泥帶水,她不喜歡。如今的她,每日鎮定地操持太后的身後事,除了臉色難看了一些,和周圍的宮娥也沒什麼區別。
但顧雲羨知道,一切平靜都不過是假相。她只是在等,待太后七日大殮之後,便會幹脆利落地隨主而去。
“娘子。”見顧雲羨來了,柳色放下手中的竹簡,平靜道。
“這幾日,尚宮大人可好?”
柳色淡淡道:“奴婢很好。”
這話答得敷衍,顧雲羨卻神情一黯。在柳尚宮心中,自己好不好恐怕都不重要了。反正再過幾日,她便要舍了這塵世的一切,去地下繼續陪伴她追隨了一生的小姐。
“阿雲知道,尚宮大人心中有自己的打算。阿雲感佩大人的忠誠。”她道,“但是阿雲今日前來,乃是懇求大人,放棄你將要做的事情。”
柳色神情不變,“奴婢心意已定,娘子不用勸了。”
顧雲羨定定地看著她,慢慢道:“難道大人不想弄清楚,姑母到底是因何而死?”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您記錯了!你們初見才不是那個時候!你一箭差點she死人家小娘子,轉頭就這樣真的好麼!
27守靈
柳色猛地睜大雙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雲羨面沉如水。適才進來前,她已屏退了眾人,並讓采芷守在了門外,不用擔心她們的談話會被人聽到。
“阿雲懷疑,太后突然駕崩,是被人所害。”
仿佛被什麼刺中,柳色原本便蒼白的臉色直接變成慘白。唇瓣劇烈顫抖,許久,她才慢慢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顧雲羨抿唇,“昨夜,阿雲夢到了姑母。她在夢中握住我的手,哀哀哭泣,讓我為她報仇。”
柳色聞言渾身一顫,“太后託夢於你?”
“是。”顧雲羨頷首。她神情堅毅,讓人不由自主信服。
柳色有好一陣說不出話來,不由深吸了口氣,“那她……可有說,是誰害的她?”
“沒有。”顧雲羨道,“她只是讓我為她報仇,別的什麼都沒說。但,阿雲有懷疑的人。”
“誰?”
顧雲羨沒有說話,只是朝窗外看去。柳色順著她的視線,那是……合襲宮成安殿的方向。
“貞婕妤?”她壓低了聲音。
是了,若這宮中有一個人最希望太后駕崩,那麼絕對是她。可光憑這個,她們怎麼能指控說她謀害太后?
“你可有證據?”
“正是因為沒有,阿雲才來懇求尚宮,看在姑母的份上,且留住自己的性命,幫助阿雲查明真相。”
柳色不語。
顧雲羨正色道:“阿雲如今不過是個廢后,處境危險,後宮和朝堂上都是恨不得置我於死地的仇敵。我連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困難,遑論查明真相為姑母報仇?尚宮在宮中多年,最是精明強幹,若有尚宮的幫助,此事的勝算也會多幾分。”
見柳色還是沒有答話,顧雲羨忽然起身,斂衽長拜,“請尚宮看在姑母的份上,答允阿雲的懇求!”
柳色被她的舉動嚇住,忙不迭跟著跪下,伸手扶她,“娘子,您快起來!奴婢受不得您如此大禮!”
“有何受不得?”顧雲羨自嘲一笑,“我現今也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