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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鄭娟和顧仲斌所處的位置是山崖的斜對面,山崖的正中,就在左邊的那處林子裡,那處林子看陰森森的,饒是膽大如顧仲斌都默默的吞了兩次口水。
最終,他彎腰在地上撿了一塊剛好能被手握住的石頭遞給林鄭娟,對林鄭娟道:“我一會兒走在前面,你在後面做記號。”
林鄭娟狠狠地點頭,兩人貼著懸崖走,每走十步,林鄭娟就往懸崖或者樹上刻記號,越往裡走樹木越茂盛,低垂的樹葉能打到人的臉頰,地下的雜草也就越少,樹葉與枯枝鋪滿了空地。
顧仲斌用樹枝在前面開路,走幾步就問一句林鄭娟怕不怕。
林鄭娟自然是怕的,哪裡能不怕,但為求得個心安,完成一個心裡的執念,林鄭娟強壓著害怕,故作堅強地搖搖頭。
顧仲斌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林耀華的死已經成了林鄭娟心裡的執念了。當年林鄭娟年紀小這處懸崖太過陡峭,誰都怕帶林鄭娟下來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擔不起責任,他們高中比初中放假晚一個星期,等他知道消息考完試從學校回來以後,村里人已經給林家布置好靈堂了,林耀華的衣冠冢下葬以後緊接著鄭又榮就來了。
顧仲斌無數次都在想,如果當初有人把林鄭娟帶下來看看,讓她死了心,林鄭娟估計也就能放下心裡的執念不鑽牛角尖了。
這處懸崖很大,從懸崖的側面走到正前方就花了他們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懸崖的正中央樹木稍微稀鬆一些,太陽光線也能照到林中的空地上了,林鄭娟回憶著滿倉叔說的地方,帶著顧仲斌朝那處走去。
那個地方和林中的別處沒有什麼區別,樹一樣的高,一樣的抬頭看不到藍天,甚至連陽光都見不到。
五年過去了,當初林耀華墜崖的所有痕跡都沒有了,林鄭娟呆呆的站在那裡,不願動彈。眼淚慢慢溢出眼眶。
林鄭娟想,她爸當初掉下來,躺在這裡是什麼感覺,陽光照都照不到,他冷不冷?身上疼不疼?
林鄭娟不知道,眼淚才留下兩滴,她便捂著嘴巴,哽咽出聲。
顧仲斌沒有勸她也沒有抱她,他知道,此刻的林鄭娟是不需要這些的。
第48章
等了許久, 林鄭娟才止住哭音, 顧仲斌立馬就把水遞過去, 林鄭娟咳得厲害,接過來喝了一口。
“你怎麼都不勸我啊?”哭過一場,林鄭娟好受多了。
顧仲斌給水瓶擰上蓋放進背簍, 這才伸手把林鄭娟抱進懷裡:“你憋了那麼多年了, 咋能不讓你哭個夠?憋在心裡你難受我也難受。”
顧仲斌下巴抵在林鄭娟的腦袋上,林鄭娟在顧仲斌的懷裡打了個哭嗝。
顧仲斌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 兩點多了,再不回去今晚就回不去了。
“現在咱們回去?”
林鄭娟嗯了一聲,拉著顧仲斌的手乖乖的跟在他身邊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很順暢, 唯一不順暢的就是爬懸崖了。
這懸崖下來難上去更難, 都是石頭沙地不說,草紮根還不深,借力的點都沒有。
顧仲斌拿的柴刀終於有用武之地了,他先在崖壁上敲出兩個落腳點, 上去以後再敲另一個, 林鄭娟比他矮,因此他敲的落腳點距離都不太遠,就怕林鄭娟上不去。
“怕不怕?”今天顧仲斌和林鄭娟的最多的話大概就是這一句了。
怕是挺怕的,但不爬上去她和顧仲斌就只能在崖底過夜了,他們也沒帶個火,聽村裡的老人說這片森林裡還有狼,怎麼想都比爬不上去恐怖啊。
林鄭娟給自己做了兩分鐘的心理建設, 堅定地點頭:“不怕!”
“那你踩著我挖出來的印子,咱們爬上去,趕在天黑之前回家。”顧仲斌說完便上去了,林鄭娟在底下活動身子,等顧仲斌上去有一段距離了她才爬上去。
這處山崖有三十米高,越往上越陡峭,林鄭娟都不敢往身後看,也一點都敢懈怠,實在太累了,她就貼在崖壁上歇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接緊崖頂,抓住顧仲斌伸出的手,踏上崖頂的時候林鄭娟直接軟倒在顧仲斌的懷裡。
等林鄭娟歇過來以後顧仲斌讓林鄭娟坐著,他忙前忙後的給林鄭娟捏腿捏手,今天運動量太大了,他怕她明天早上疼。
顧仲斌下手有點重,林鄭娟疼得直吸氣,她知道顧仲斌這是為了她好。
顧仲斌感覺自己三成的力氣都沒用到,見到林鄭娟這樣子,他忽然就不確定了:“很疼嗎?”
林鄭娟可憐兮兮的點頭:“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顧仲斌儘量讓自己更溫柔些,給林鄭娟按摩完了,林鄭娟捏著他的手給他按摩手上的小臂上的肌肉,她用儘自己最大得到力氣了顧仲斌才感覺到力道剛剛合適。
林鄭娟累得滿頭大汗,只能感嘆男女之間的力氣差距,感嘆完了再次叮囑自己一定要加強鍛鍊,否則以後和顧仲斌打架幾招都過不了,多憋屈。
林鄭娟的想法顧仲斌絲毫不知道,兩人分吃了背簍里剩下的東西以後就打道回府了,在坡底下自家的玉米地里顧仲斌動作飛快的割了一背簍豬草,林鄭娟想幫忙顧仲斌不讓,林鄭娟只能把玉米地腳下的小白菜了。
西南這邊因為地理原因,使用的是混合種植法,在種玉米的同時還會撒上葵花籽菜籽,在玉米長大的同時菜也成熟了,在青黃不接的年代,這樣種出來的蔬菜能救好些人的命。
如今玉米地里的小白菜已經長得很大了,也沒剩下幾顆了,這些小白菜一顆就夠吃一頓的,林鄭娟拔了兩顆,葵花籽長得和玉米一樣高了,都快掛花了。
葵花渾身上下都是寶,葵花杆子放在水裡泡一兩個月再晾乾,那就是上好的火把,葵花葉子用來餵豬豬也特別愛吃,葵花籽那就更有用了,能當零食能榨油,因此家家都種了許多,逢年過節紅白喜事沒點瓜子是會被人笑話的。
顧仲斌從地埂上砍了幾根比較粗大的樹枝,順著背簍插了一圈,把捆成一把的豬草給一把一把的往上堆,最後堆得比背簍還高一些,林鄭娟吞吞口水,這豬草看著就挺重的,她肯定是背不動的。
顧仲斌把林鄭娟拔的菜塞到林鄭娟的手裡:“快抱著走吧,天快黑了,爸媽肯定等急了。”
林鄭娟沒察覺出來哪裡不對勁兒,抱著菜走出地了她才反應過來,在心底呸顧仲斌一口,臭不要臉,那是她大伯大媽!
此時太陽才剛剛偏西,林鄭娟和顧仲斌走在黃土小路上,說說笑笑,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莊稼,原處的石頭山上放著哞哞著吃草的老黃牛,偶爾有幾條狗從他們身邊夾著尾巴跑過,心愛的人就在身邊,顧仲斌心裡是前所未有地安寧,他只希望這個假期里時間走得慢些,慢些,再慢些。
林鄭娟他們走進村子,又收到了一波打趣,都說他倆是小夫妻雙雙把家還,有些人甚至還問他們什麼時候辦酒什麼時候生娃娃,饒是臉皮厚如顧仲斌也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走出那群老頭老太太的包圍圈,兩人齊刷刷的鬆了一口氣,顧仲斌連和林鄭娟對視都有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