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顧仲斌在外面等林春軍，等林春軍出來，兩人才一起回學校去。

　　  “斌子，剛剛量身高你有多高啊？”林春軍興奮不已，走路都帶蹦的。

　　  顧仲斌一挺胸膛，“一米七二！”顧仲斌從小就長得高，上了初三以後更是蹭蹭蹭往上長，到了今年，他終於突破了一米七大關，他年紀還小，他琢磨著等他二十歲後，肯定能上一米八五。

　　  林春軍一臉羨慕，“我才一米六八。”一米六八和一米七二看似相差不遠，但在身高上，有時候差個一厘米那就是一輩子都不可跨越的鴻溝。

　　  在小夥伴羨慕的目光下，顧仲斌的胸膛更加挺了，他沒啥誠心地安慰林春軍，“好好鍛鍊，肯定能夠上一米七。”

　　  顧仲斌的嘚瑟樣讓林春軍恨得牙痒痒。

　　  他們走到學校，在學校門口，顧仲斌看到站在學校門口的顧冀中，他大步上前，“爸，你怎麼來了？”

　　  顧冀中上上下下的把顧仲斌打量了一遍，“你媽說你今天要體檢，讓我來看看，怎麼樣，體檢完了？”  

　　  “家裡那麼忙，您還來幹啥？”顧仲斌抱怨道，然後再顧冀中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飛快地回答：“去了，剛剛體檢完，爸你不知道，來體檢的人可多了，我和春軍從上午就開始排隊，到中午了才體檢完，爸你吃飯沒？”

　　  “還沒吃呢。”他從身後背著的背簍里拿出一個小布包，“這是你媽給你做的五色糯米飯，你餓了啊，就多吃點，這兵一選上啊，得好幾年你才能吃得上呢。”

　　  顧冀中的一句話，讓顧仲斌心裡百感交雜，看著眼前老父親微紅的眼眶，那句我不去當兵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顧冀中和顧仲斌又說了幾句話，才背著背簍往車站走，顧仲斌想送他，他說什麼都沒用。

　　  等體檢的通知這兩天是十分難熬的，幾乎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是在數著過的，上課的時候也專心不了，周六最後一節課上完了，聽班主任說了幾句半點用也沒有的廢話以後，他抓起早就整理好的書包，飛一樣地跑到車站坐車回家。

　　  到來蒼村的路口下車，他朝家裡奔跑而去，一路上颳起了諸多的風塵。跑到村委會，抓住準備要回家的村支書，他喘著粗氣問：“雷大叔，我體檢合格了沒啊？”  

　　  村支書猛不丁地被人從後面抓住，嚇了一跳，聽見是顧仲斌的聲音了他眉心狠狠地一跳，一巴掌就拍下他的手，“你這個小子，怎麼不好好叫人！”村支書做慣政治思想工作，這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要是平時，顧仲斌聽也是聽了，可今天他卻沒了那個耐心。

　　  “大叔，到底合格沒合格啊？”

　　  村支書說話被打斷，噎了一下，才沒好氣地回答，“合格了合格了，我跟你講，你這樣不禮貌……”

　　  更沒禮貌的來了，顧仲斌直接大叫著跑遠了，只留下村支書在原地乾瞪眼。

　　  第20章

　　  顧仲斌一跑就跑好遠， 路上遇到人他就大聲地打招呼， 那亢奮的模樣像是吃了大麻一樣， 到了家，顧叔珍在做飯，顧仲斌打聽到他爸媽在山上幹活， 問清楚在哪塊地以後他換上破衣服穿上破鞋就往山上跑。

　　  他站在陽溝坡坡頂上， 看著坡底下在點油菜籽的顧冀中夫妻，他大聲喊道：“爸， 媽，我體檢合格了。”陽溝坡四周山大，一方白岩石就在陽溝坡的正前方， 他這一喊， 四周都迴蕩著回聲。  

　　  帶著草帽的鐘玉蘭從地里直起腰，對顧冀中說：“你看把他興奮的。”

　　  顧冀中聞言頭也沒回，“他喜歡，就讓他去吧。”

　　  “不讓他去能這麼辦？打也打了， 罵也罵了， 有半點用嗎？”終於看沒好氣地說。

　　  顧仲斌從坡上飛奔下來，在坡上吃草的老黃牛被他絆了一下繩子，哞地叫了一聲。

　　  到了自家地里，他抓過在地埂上的竹簍，抓過辦了農家肥的草木灰，跟在顧冀中夫妻身後幹活。

　　  加入了一個幹活麻溜的大小伙子，很快就點完菜籽了， 顧仲斌牽著老黃牛，跟在看著鐵犁的顧冀中身後走著，鍾玉蘭背著一背簍冒尖的豬草，三口人，迎著夜幕走回家。

　　  體檢過後，就是等待政審，一個縣報名去當兵的人沒有三千也有兩千，等全部政審完畢怎麼著也是半個月以後了，顧仲斌也早早的過了最開始的興奮期，他家往上數五代都根正苗紅，三代血親以內都是規規矩矩的農家人，他能入伍，那是板上釘釘的。

　　  只是林春軍就沒有顧仲斌那樣的淡定，眼看著就要政審結束到分兵的日子了，他緊張得坐都坐不住，“仲斌，你最想去哪個軍區啊？”  

　　  顧仲斌眼神一凝，最想去哪個軍區，肯定是北京軍區，他從小帶到大的妹妹可就在北京呢，從小都他護著她的，獨自在北京生活著，也不知道她多害怕呢。

　　  “我想去廣州，軍區，聽說廣州有海軍。”林春軍一臉嚮往。

　　  然而想去哪個軍區並不是他們說了就算的。

　　  十月二十號的早晨，顧冀中和村支書來學校，幫著他辦了休學，顧仲斌的班主任把他們送到學校門口，“其實顧仲斌啊，你都不用去當兵的，就你這個成績啊，省內的大學你隨便去讀。”顧仲斌的班主任實在是覺得可惜，顧仲斌的學習成績在全年級都是前三，考大學的時候成績肯定也不差的，這高中都沒有上完，再去當兵，怎麼想怎麼可惜。

　　  顧仲斌對自己的班主任很是尊敬，道：“謝謝老師，但我這輩子唯一的夢想就是能當一名光榮的人民解放軍。”

　　  顧仲斌的班主任望著顧仲斌，這個少年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面仿佛盛著光，亮得驚人，有夢想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顧仲斌的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到了部隊好好干，我等著你當將軍的那一天。”  

　　  顧仲斌下意識地立正，鏗鏘有力的回答：“是。老師，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顧仲斌跟著顧冀中去了武裝部領軍裝，軍裝是65式的春秋常服，料子不厚，帽子上面印著一顆火紅火紅的五角星，在兩面衣領處，各有掛著一面紅旗，他也如願地被分到了他想去的北京軍區，這讓他更加興奮了。

　　  武裝部的通知是十月二十二號要去武裝部報導，今天十月二十，還有兩天的時間讓顧仲斌走訪親戚。

　　  顧仲斌回到家，下午就跟著鍾玉蘭去了新銅村的外婆家，在外婆家呆了一個下午，吃了晚飯再回家裡去，新銅村在大山里，回來蒼村時要翻過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回家的路上，鍾玉蘭對一路上都沉默著的顧仲斌道：“斌子，路是你自己選的，你不要後悔。”

　　  顧仲斌沉默地搖搖頭，“媽，我不後悔。”

　　  在顧仲斌看不到的地方，鍾玉蘭抹了抹奪眶而出的眼淚，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都要自己出去飛了，她今年啊，送走了一個女兒，現在啊，兒子也要送走了。

　　  山里人，腳程都快，回到家，天才將將擦黑，顧仲斌在整理從學校帶回來的被褥書本，在看到林鄭娟寄回來的照片時，才想起來，這些照片是要拿去給村裡的老人看的，還有那一包糖果，他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