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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去了,山上的包穀該施二道肥了。”
林鄭娟一算日子,確實到這個時候了,兩人正說著話呢,顧仲斌也回到家了,他這一路上可沒少和別人聊天,都是問顧仲斌帶回來的這個姑娘是不是他媳婦兒,顧仲斌倒是很想承認,但林鄭娟那邊沒個準話的,有些話他還真的不敢說出口,只能一遍一遍的解釋。
顧仲斌回來了,鍾玉蘭把顧雲航往他的懷裡一塞,“你哄著他,我去樓上拿豬腳下來。”
鍾玉蘭說完就風風火火的爬上樓梯去了二樓了,顧仲斌動作僵硬的抱著顧雲航,兩人大眼瞪小眼,顧雲航在顧仲斌懷裡也懵逼了,抱著他的這人是誰啊?長得像他爸可是不是他爸爸啊!
才剛剛滿三歲的顧雲航自己把自己繞得更懵了,林鄭娟抱著肚子笑倒在圈椅上。
鍾玉蘭扛著臘豬腳下樓的時候看見叔侄倆還是保持著她上樓的姿勢,納悶極了,“你不會換個姿勢抱嗎?小航都快掉到地上了。”
顧仲斌回憶一下小時候抱林鄭娟和顧叔珍的姿勢,手往上一抖,顧雲航就趴在他肩膀上了。
林鄭娟抱著肚子站起來去幫鍾玉蘭幹活。
西南這邊的臘肉是煙燻臘肉,黑呼呼的一團,鍾玉蘭在院子的牆角處的露天土灶上燒上火,把豬腳架上去烤掉表皮,油滋滋地往下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焦香味兒。
五年沒回家,林鄭娟在院子裡看向自家的院子,她家的院子裡有一顆果樹,現在是七月份,還有幾個漏網的栽秧李子掛在枝頭。
“大媽,我回家看看。”
鍾玉蘭擺擺手,“去吧,鑰匙在堂屋門後面掛著。”
林鄭娟去拿了鑰匙,出了顧家走到自己家門口,深呼一口氣,開門時拿著鑰匙的手都有些發抖,打開門了,林鄭娟走進去。
幾年沒回來,林鄭娟家的院子裡卻沒長什麼草,乾乾淨淨的像是主人家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林鄭娟知道這肯定是顧家人經常過來打掃的緣故。
走過那棵李子樹,林鄭娟推開自家堂屋的門,堂屋裡的擺設和她離開時一樣,沒多什麼東西也沒少什麼。
林鄭娟各個房間裡都看了一下,在林耀華的房間,林鄭娟看著林耀華的照片,站了許久許久,久到腿都麻了,隔壁顧家傳來了說話聲,林鄭娟才回過神來,關上門去了顧家。
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太陽漸漸往西偏移,顧冀中牽著牛走得快,回來家裡見到小兒子的,他看著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小兒子笑得合不攏嘴。
“不錯不錯,結實了,這次回來,能在家裡待多久啊?”顧冀中把牛栓在院子裡的牛圈中,問跟在他身邊的顧仲斌。
顧仲斌摸摸腦袋,“能待兩個星期。”顧仲斌有一個月的探親假,但這一個月里,有半個月得花在路上,在家待的日子能有半個月都不錯了。
顧冀中顯然也是知道的,他嘆了一口氣,“能在家半個月也不錯了,明天啊,跟著你媽去看看你阿公阿婆,他們總念叨你呢。”
“行,明天歇一天,後天就去。”
顧冀中點點頭,又道:“我聽人說娟子也跟你一起回來了?”小村子,什麼秘密都沒有,誰家有個什麼事來個什麼人,用不了半天就能傳得到處都是,顧冀中還在山上沒回家呢就聽說他小兒子和林鄭娟回家了。
“回來了,上她家看去了。”
顧冀中給牛餵草的手一頓,林鄭娟的爸爸林耀華和顧冀中是穿著開襠褲長大的好兄弟,感情特別好,林耀華年紀輕輕地就走了,最傷心的人除了林鄭娟,就屬顧冀中了。
“是個好孩子。”顧冀中想起自己的好兄弟,因為兒子回來而變得喜悅的心情也被沖淡了許多。
他這個兄弟啊,比他還小一歲呢,唉。
林鄭娟從家裡出來,正好碰到扛著鐵梨的顧伯軍,在顧伯軍的身邊是一個背著滿滿一背簍豬草的年輕女人。
“娟子?”顧伯軍試探著叫道。
林鄭娟笑著點頭,“大哥,大嫂。”
顧伯軍的妻子林鄭娟也是認識的,她叫劉雲朵,是村里劉家的人,從小就和林鄭娟認識,只不過因為年齡相差過大,玩不到一起。
劉雲朵話不多,聞言只是對林鄭娟笑了笑。
三人一起進了顧家,鍾玉蘭已經把豬腳洗乾淨剁碎扔進大鍋里了,不止如此,還在裡面倒了滿滿一大碗的花生,花生燉臘豬腳是林鄭娟曾經最喜歡的菜。
燒了火,鍾玉蘭又用小鍋淘了兩碗半米,放進灶坑煮了起來。
上山的人一回來,加上家裡有小孩,整個屋裡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林鄭娟跟著顧大嫂進廚房幫著鍾玉蘭做飯。
鍾玉蘭從廚房牆角的罈子里撈出一盤干醃菜,“干醃菜炒瘦肉,娟子吃不吃啊?”
林鄭娟口水都流下來了,“吃吃吃。”干醃菜是用苦菜做的,林鄭娟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了。
80年代末,想在北方吃到南方特有的食物,除了讓別人捎帶或者自己買原材料回去自己做,但是總有些東西是想吃都找不著地方買的。
第41章
晚上的飯做得格外豐盛, 有花生臘豬腳, 干醃菜炒肉, 涼拌米線,辣椒西紅柿酸茄子,還有必不可少的水煮青菜, 水煮青菜不放油不放鹽, 吃的是食材本身的味道,這是西南人民飯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食物。
吃完飯, 一家人圍坐在堂屋的火塘邊說話,顧叔珍不在家,去了外婆家, 還沒回來, 顧雲航窩在他爸爸懷裡,表情認真地聽著大人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
火塘里燒著火,鍾玉蘭特地從家中的水缸里將過年時打的餌塊拿了一個出來, 切成厚厚的小塊兒埋進灰里。
顧仲斌說了他在部隊的生活, 吃喝住行樣樣不落,林鄭娟她們聽得都很認真,顧伯軍更是羨慕,他不是讀書的料,上了小學就死活不願意去讀,成天的就跟著村裡的小夥伴們滿山跑,等過了十二歲了, 就是家裡的壯勞力了,每天跟著父母下地掙半分公分,十六七的時候他也想過去當兵,可惜因為身體原因,他沒選上。
他很羨慕弟弟能當兵入伍報答國家,卻不會因為弟弟跳出農門而感到嫉妒,他有手有腳,在農村他顧伯軍照樣能闖出一片天。
顧冀中坐得離火塘遠遠的,看著火光道:“聽冬兵講,戰爭徹底結束了。”
中國與越南的邊境衝突從是從1979年開始的,時至今日,已經有十年了,戰爭的地方雖與顧家這邊是同一個省,卻不是同一個市,離得不算遠卻也不近,戰爭打響這幾年,誰也不敢往那邊去。
顧冀中口中的冬兵全名靳冬兵,是來蒼村的一個軍人,和林耀華是戰友,在林耀華沒去世之前,他回家探親時曾到林家和林耀華一起喝過酒。
林鄭娟已經想不起靳冬兵長什麼樣了,最後一次和靳冬兵見面,她才八歲呢。
“靳叔叔退伍了?”林鄭娟問道。
顧冀中拿著火鉗扒拉火塘里的灰,把熟了的餌塊撿出來放在火塘邊的大盤子裡,“回來了,去年回來的,受了重傷,差點沒救回來,救回來了,也當不了兵了,手沒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