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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雲清沉默著,非常認真地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可能喜歡上楊奕。
楊奕見她沉默,似乎在思索糾結著什麼,心裡一陣緊似一陣。他也不敢出聲打擾她,緊張地望著她,等著她接下來要說出的話是準備傷他的心,還是給他一個希望。
許久,魏雲清終於呼出口氣,直視楊奕。
楊奕一僵,吞了下口水,死死地盯著她,心裡湧上一絲恐慌。
魏雲清開了口:“我想過了……我大概是有可能喜歡上你的。”想到自己幾次的心動,結果會如何她也說不好了。
楊奕一愣,本以為又會得到她的拒絕,她對他感情的貶低,可沒想到她的答案居然是這個!那絲恐慌立刻煙消雲散,心臟猛然間狂跳起來,他欣喜若狂地上前一步,緊緊將她抱在懷裡。
魏雲清忙推他,叫道:“哎,你別這樣,我話還沒說完呢!”她覺得他是不是把中間的“大概”“有可能”給忽視了,不然怎麼就能高興成這模樣?她不過就是給了個假設罷了。
如今魏雲清的力氣對楊奕來說沒什麼威脅,可察覺到她在推自己,他忙鬆開她,小心地覷著她的臉色,心裡很怕她會因為他稍顯過分的舉動而生氣。
魏雲清沒生氣,他鬆開她後她便忙退後了幾步,看著他抱怨道:“說話歸說話,別動手動腳的。”她可是準備睡覺了,身上衣服穿得少,他一抱,她就緊貼到他胸膛上了,滾燙的熱度撲面而來,灼燒著她的胸口,那感覺……她覺得有點色.情……
楊奕怔怔點頭,緊張地盯著她的嘴唇,等著聽她沒有說完的話。
魏雲清又把衣襟拉了拉,這才道:“我只是說有可能。我們給彼此個機會,慢慢來好不好?說不定你真的接觸下來,會覺得自己瞎了眼呢……”她大學可是談過戀愛的,再加上後來和晏如松的那段,她清楚自己談戀愛時也會有點小毛病,之前她是作為姐姐必須遷就楊奕,若真成了戀人關係,就算他比她小,她也不可能遷就他的,反倒還要他多多包容。
楊奕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不會,不會的!”
聽到她居然願意跟他慢慢來,他真的高興得快昏過去了。過去他只要說自己喜歡她,必定被她拒絕,還說他的感情根本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可如今,她竟給他機會了,他怎會不狂喜呢?
“會不會現在說了不算。”魏雲清的表情實在稱不上高興,“好了,我們談完了,你先回吧,我們明日再見。”
楊奕心情大好,點頭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歇息吧。”
他心情舒暢,轉身輕鬆地離開了延禧宮。
而魏雲清,卻是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雖說答應了可以跟楊奕慢慢來,可她的心理負擔卻無法輕易卸去。曾經被她當弟弟看的人,她真能把他當可以交往的那種男性來看待麼?真不會像是*?她要真喜歡上他了,將來他又厭煩她了,身為皇帝的他要納妃子入宮輕而易舉,那她可怎麼辦?不喜歡也就罷了,喜歡的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心再大也不可能無動於衷的,那時候他肯放她出宮麼?要是等她有了孩子好多年之後他才偷腥,她是能帶著自己的孩子出宮麼?若不能的話她能捨得自己的孩子離開嗎?
魏雲清一夜沒睡好,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目前還沒影的事,以至於早上醒來,她就有了衝動去跟楊奕說,昨天的話不作數,她還是把皇后當成一個職業別牽扯進感情比較好。
可當她在議事處看到楊奕那張精神奕奕的臉,他眼中光彩照人的歡喜時,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心累。
內閣議事時魏雲清幾次差點睡過去,硬撐著也是聽得七零八落,只得幾乎不發表任何意見。等議事結束,她剛要走,卻被楊奕叫住。
“雲清,中午一道用膳吧?”他眉眼彎彎,開心地邀請道,看樣子昨夜睡得很好,臉色很紅潤。
作為對比的是魏雲清此刻唇色有些蒼白,她逃避似的說道:“我有點不舒服,中午就不同你一起吃了。”
楊奕頓時緊張:“哪兒不舒服,請御醫了嗎?”
“……不是什麼大問題。”魏雲清搖搖頭,“睡一覺就好了。你去處理國事吧,別偷懶。”
“……那我晚些時候再去看你。”楊奕忍著擔心回道。他昨日才說過要做個好皇帝,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總不至於才過一天便自打臉。
“嗯。”魏雲清勉強對楊奕露出個笑,轉身離去。
魏雲清就是缺覺,躺床上睡飽了就好。她睡過了午飯時間,下午才醒來,覺得餓便讓人煮了碗面,簡單地吃過。
下午,魏雲清準備把柳慧娘接進宮來聚一聚。在外的幾年,她跟柳慧娘通信不多,不過也知道柳慧娘已經跟蔡直在一起了。兩人在海上來來回回,共患難過,日久生情,前段時間成親了。兩人家中父母都已不在,沒人會對他們的婚姻指手畫腳,未來的日子想來會是一片順暢。
因為昨天就約好的,去接柳慧娘的人很快就將人給帶進了宮,除了柳慧娘,來的居然還有孫思思和莊妃,不,現在應該叫孟宛如了。柳慧娘這兩年也借著跟孫思思熟,又與魏雲清交情匪淺,還是擁有爵位的女商人,去女子書院蹭過幾堂課,很是喜歡,可惜她弟弟是男子,否則她也想辦法把他送進去了。聽說最早女子書院還是莊妃一手幫著建起來的,她對原先的莊妃,如今的孟宛如相當有好感,孟宛如也與柳慧娘一見如故,今日見魏雲清把她召進宮,便蹭了馬車一道過來。
魏雲清並不介意多了幾人,四人圍成一桌,桌上擺滿了零食。這是女子書院的傳統,從女子書院出來的多喜歡這種茶話會形式的聊天,邊吃小零食邊聊天,那叫一個暢快恣意。
四人天南海北地聊,魏雲清這邊是說大梁旅途見聞,柳慧娘說海外見聞,兩方聊得極為愉快,說著說著孟宛如突然道:“昨日金芙蕖把她家的一對龍鳳胎帶來了書院,讓大傢伙幫著取個字,學生們都喜歡得緊,恨不得自個兒也立刻生一對,都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羞!”
魏雲清一愣,柳慧娘和孫思思紛紛看了過來,她回神,笑了笑托腮道:“就倆嬰兒,取什麼字呀。我看一個叫大丫,一個叫小子算了,通俗易懂,見之難忘。”
孟宛如斜眼看了過來:“你去當著金芙蕖的面說?”
“說就說,我還怕她不成?”魏雲清笑道,“晏將軍和金芙蕖一個俊美一個妍麗,生出的孩子肯定好看,我還真想親眼見見。”
“那又不難,這幾日她都會帶孩子過來,你什麼時候過來都能見到。”孟宛如看好戲似的說道,“到時候別忘了對她說。”
“我肯定不會忘。”魏雲清言之鑿鑿。
柳慧娘和孫思思對視一眼,見魏雲清提到晏如松一點兒不適的反應都沒有,便放下心來。
畢竟……都三年過去了啊。
宮門有落鎖時間,魏雲清沒留三人吃晚飯,約好下回她出宮再一起去上京最好的酒樓吃一頓,便把三人送走了。
剛把人送走沒多久,楊奕就來了,上下打量她,見她氣色比上午好多了,這才放心。
“我們一起用晚膳吧?”楊奕期待地說。
魏雲清感受了一下肚子裡大堆未消化的零食,面露為難:“這個……我不太想吃晚膳。”下午零食吃多了,晚上自然就吃不下了。
楊奕垂下視線,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陰鬱:“你……昨日是不是敷衍我的?你根本不願跟我慢慢來。”午飯、晚飯都拒絕跟他一起吃,這在楊奕看來就是一種她不願意同他相處的信號。
魏雲清覺得自己有點冤,嘆了口氣道:“昨日我說真的,”想了想早上她想反悔的事,有些慶幸還好她沒說出口,“可昨夜我沒睡好,議事完困得很,午間我補眠了,至於晚膳……我剛送走柳慧娘她們,同她們聊著吃了不少的零嘴,如今肚子已經撐不下了。”
聽著魏雲清的解釋,楊奕面上多雲轉晴,他心情又好了起來,笑道:“你不用吃,只要陪我就成。”
“好吧。”魏雲清只得應下。
楊奕讓人溫了些桂花酒,請魏雲清陪她喝上幾小杯。魏雲清剛想勸他別喝酒,一轉念想起他早已經成年,喝少點沒事,便沒有拒絕,任由他為自己倒了一小杯,吃點小菜,陪著他喝酒、用膳。
楊奕今日心情很好,沒理會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時不時說著今日的趣事,魏雲清也認真聽著,配合地笑笑。說笑間,楊奕神采飛揚,表情和眼神一直都是暖人的。
等用完晚膳,不知不覺喝多了的楊奕面上已是一片cháo紅,連帶著耳朵尖都紅通通的,格外誘人。偏他還不自覺,拿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裡的光似乎想要把她吞下去似的。
魏雲清喝得不多,只有些微醺罷了,見他的模樣便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喝了杯涼白開,喉嚨口的邪火似乎被壓下去了,可再看他時,那火苗又冒了上來。她想打發他回去,誰知楊奕不肯走,借著酒勁拉著她的手道:“我不走……再讓我多看看你。”
他的手滾燙,魏雲清只覺得自己的手被燙到,想扯回來卻沒能成功,只能瞪著他道:“你別又想借著酒勁發瘋,我可不會客氣的。”
楊奕:“……”
回想起上一回借酒勁想占她便宜卻被她推下床的慘痛經歷,他默默鬆開了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些醉了的楊奕在石大義的攙扶下回了,魏雲清沒給他留下耍酒瘋的機會。
第二天早上議事完,魏雲清便出宮去了女子書院。
在女子書院再見到金芙蕖,魏雲清已經沒多大感覺了。金芙蕖畢竟跟隨晏如松在邊疆待過,早不再是深閨嬌養出的女兒那般柔弱可人,美貌依舊,但神色間已多了些堅毅。這樣的她,跟晏如松更相配了。
金芙蕖和晏如松的一雙兒女果真漂亮,誰抱也不哭,一直都笑呵呵的,看得人極為喜歡。在孟宛如的蔑視下,魏雲清始終頂著壓力沒說出大丫小子這倆名字,多可愛的小孩兒啊,怎麼能被這種名字給玷污了呢?絕對不行。
金芙蕖待了沒多久便有人來報,說晏將軍在外頭等著接她回去。邊疆穩定,晏如松輪換了回來探親,不過在上京也待不了多久,又該離開了。
眾人起鬨,金芙蕖羞澀一笑:“今日我要回娘家,我相公說陪我一道回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悄然看向魏雲清,卻見她神色正常地說道:“晏將軍為我大梁勞心勞力,好多年沒見,正好我陪你出去,也謝謝他。”
“娘娘……”金芙蕖略有些遲疑。
魏雲清卻已經抱起了她家的姑娘,率先向外走去,邊走邊道:“莫讓你家相公久等了。”
金芙蕖忙抱著小兒子跟過去,望著魏雲清的背影有些忐忑。
晏如松讓人駕了馬車過來,他就站在馬車旁等著,長身玉立,一如過往般英俊瀟灑。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看了過來,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女兒,面上便露出了慈父般的笑。然後,他視線往上,驚詫地發現抱著他女兒的人並非他的妻子,而是……魏雲清。
剎那間,他愣住了,恍惚間好似歲月倒流,他娶的人是她,如今她抱著的是他們的孩子,而她緩緩向他走來,一同走向白首。
可隨即,他看到了魏雲清身後的金芙蕖。
那才是他的妻子。
晏如松定定神,走上前卻不好去接魏雲清懷中的女兒,只得先接了自己的兒子,而金芙蕖反應快,放手後去魏雲清那兒把自己的女兒接了過來。
魏雲清見二人抱著一兒一女站在一起,如同兩對金童玉女般,心裡閃過一絲落寞,卻又很快被她壓下。她早已放下這段感情,只是偶爾想起,依然覺得悵然罷了。
“晏將軍,你的這對兒女漂亮又乖巧,你可真有福氣。”魏雲清笑得溫婉,語氣恰到好處,不顯得刻意生疏,也不過分親密。
晏如松看著她,嘴角一勾:“多謝……”他的視線轉到自己的兒女身上,滿臉慈愛。
魏雲清笑道:“晏將軍客氣了。我大梁能有今日,都是晏將軍您的功勞,今後也請您多費心了。好在皇上如今也懂事了,朝中也有不少後起之秀,您也不必像過去般辛苦。”
“末將是大梁子民,都是應該的。”晏如松淡淡道。
魏雲清視線掃過二人,忽而燦爛一笑:“過去的事,我都已經放下了,如今我過得很好。晏如松,金芙蕖,也祝你們幸福。”
被點名的二人雙雙愣住。
魏雲清又笑了笑:“你們不是要去金芙蕖娘家麼?別遲到了,金大人可不怎麼好說話。我回去了,你們慢走。”
她說完,便轉身回了女子書院內。
魏雲清記憶中最後一次跟晏如松單獨見面,鬧得很不愉快,他讓她忘了他,她卻說她要記他一輩子,不管愛恨。可如今想來,那樣強烈的感情,也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流轉,她已經不愛他了,更不恨他。她出來見他一面,只是想做個了斷,她想要告訴他,她已經沒事了,如果他還覺得愧對她,那麼今天也可以放下了,她已經不怪他了,他也無需再自責。
她看到了他看金芙蕖的眼神,她知道他是愛她的,雖然有些悵然,可她還是要祝福他們。她和晏如松的這段感情裡面,誰也沒有對不起誰,只能怪命運讓他們有緣無分。如今他已經有了能共度一生的愛人,她也會替他感到高興,希望他能一生平安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