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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楊奕照舊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看人沒什麼眼光,只覺得這宣城到處都是令他看不順眼的人,只想立刻回上京去。
魏雲清與楊奕又在包廂里嗑了一下午的瓜子,周通終於找來了,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喜色。
“魏兄弟,我有法子了。”周通笑道。
辦法其實並不複雜。雖然宣城進出變得嚴格,但有正經身份證明的話,進出並不麻煩,周通打聽到錢大善人明日要運送一批布料出去,他倒是可以想辦法將魏雲清和楊奕塞進去。
這個辦法有一定風險,但除此之外要離城實在太困難了,三人商量許久,便決定這麼辦了。
怕那些親兵會去客棧找自己,魏雲清和楊奕在送走周通後悄悄地摸到了難民營那邊,湊合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魏雲清和楊奕按照前一天跟周通約定好的,來到了指定地點會合,周通帶著二人走了一會兒,來到了一處小巷,對魏雲清道:“魏兄弟,一會兒錢大善人的車隊便會從這兒過,我會假裝被他們撞倒,攔他們一會兒,你和你弟便趁機上最後一輛車,記得藏嚴實些。”
魏雲清點頭記下,這可是古代版的碰瓷啊,她可是開了眼界了。
三人做好了準備,沒一會兒果然來了個車隊,大概有十來輛,車上裝了不少東西,看管的人數也不少,不過最後一輛車只有一個駕車的,車上有些糙料,很適合二人躲藏。
周通早先走到前面,不一會兒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速度本就有些緩慢的車隊立刻停了下來。此刻最後一輛車早已路過魏雲清二人藏身的小巷,見車隊停下,魏雲清立刻帶著楊奕摸了過去,貓著腰先把楊奕藏了進去,然後她自己才上車。剛用糙料把自己埋起來,這車隊便又動了。
軲轆軲轆的車輪聲中,魏雲清漸漸聽到了周通與車隊管事的對話。
“真是不打不相識啊,錢管事,等你這趟差事回來,可要好好請我喝一杯。”這是周通笑著說的聲音。
“一定一定,到時候咱們可就不醉不歸啊!”錢管事也笑著客氣回道。
“這一路上,可要多小心哪!”周通忽然揚聲道。
躲在糙料中的魏雲清心裡一動,她知道這是周通對她說的,她心裡有些感動,雖說他也收了她的錢,不過這牢頭,對他們倒挺真心的。
錢管事哪裡知道周通是在暗地裡跟魏雲清道別,也笑著回道:“多謝,也請珍重。”
車隊一路前行,宣城的路修得還不錯,倒不算很顛簸,只是看不到外頭的一切,讓魏雲清很沒有安全感。
很快,車隊來到了城門處,在守門士兵的指引下停了下來。魏雲清聽到管事在跟士兵里的小頭領說話。
“這位軍爺,這是我們宣城錢大善人的車隊,裡頭都是些布匹,還請軍爺放行。”前管事十分客氣地對士兵小頭領說話,同時手裡一翻,將一塊銀子塞了過去。
小頭領咳了一聲,對手下道:“你們去瞧瞧,沒什麼古怪便放行。”
士兵們早知道小頭領哪些話是什麼意思,一個個不怎麼認真地沿著車隊走了一圈,懶洋洋地看了看,便回過去報告,說是沒什麼異狀。
小頭領便招招手,示意錢管事可以帶著車隊出去了。錢大善人的車隊可以正常出入宣城其實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大體上來說,一是此時雖然正是戰爭時,但宣城已然位於後方,間諜什麼的作用不大;二是錢大善人本人捐了匹物資給大宋軍,以此保得平安。因此他的車隊出入宣城雖也會受到盤查,但不會很嚴格。
車隊繼續前行,躲在糙料中緊張得連呼吸都快不行了的魏雲清總算放鬆下來。
士兵們無聊在說話,魏雲清可以根據這個判斷他們二人所在板車距離城門的距離,手心裡一直捏著把汗。
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有人從馬上下來後道:“有發現嗎?”
“回大人,並沒有。”小頭領立刻端正態度回道。
魏雲清起先沒聽出來這聲音是誰的,後來忽然想起,這不就是那四個親兵之一的聲音嗎!
她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緊閉著雙眼在心裡祈禱車隊走快點,趕緊走出城門去。這不過一兩分鐘的事,對魏雲清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車子每往前移動一點,魏雲清的心臟便狂跳一下,完全無法安下心來。
那親兵正對小頭領耳提面命:“那是一男一女,男的歲數小,是個啞巴。那女的,可是李副將要的人,若讓她逃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小頭領立刻唯唯諾諾地應道:“屬下明白!”
“阿嚏!”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魏雲清一跳,她愣了愣才意識到,這聲音……居然就來自她身邊。
又是楊奕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我先閃了童鞋和銅錢兒13童鞋的地雷,親親你們!
☆、26|第二十六章
當楊奕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響起的時候,車隊的倒數第二輛車剛好進入城門中,而騎馬的親兵和守門的小頭領就站在最後一輛車旁邊,這一聲噴嚏是聽得清清楚楚。
“是誰?出來!”小頭領立刻拔刀戒備地叫道。
那親兵亦是皺了眉盯著聲音傳來的位置。
最後這輛車趕車的也是嚇了一跳,不敢繼續前進,板車猛地停下。
如外面沒有親兵,魏雲清說不定還能想個說辭混過去。可有那個親兵在,她和楊奕根本混不過去。
該怎麼辦?束手就擒被抓回去,還是……
魏雲清還在快速思考,一旁闖了大禍的楊奕伸手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的,顫抖的手泄露了他的驚慌失措。
魏雲清心下一橫,這回她說什麼也不想被抓回去!這親兵奉命看著她,他一定知道李卓對她是什麼態度,輕易不敢傷她,那麼她就拼上一拼吧!
打定主意,魏雲清緊了緊背著的包裹,直接推開糙料從板車上站了起來,紛飛的糙料一時間阻了眾人的視線,那小頭領正待一聲令下先將人拿下再說,那親兵離得近卻看清楚了那中間的人正是魏雲清,忙阻攔道:“不要誤傷了她!”
說時遲那是快,魏雲清眼見那親兵連人帶馬就在她身邊,也顧不得許多,一腳向那親兵踢去。那親兵哪裡防備這手,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踹下了馬,身體剛好壓在那小頭領身上,二人亂成一團。
魏雲清立刻拉住馬韁繩,好在她此刻站在板車上,這馬雖高大,她上馬卻容易。來不及坐穩,她就對身後的楊奕伸出了手:“阿奕,上來!”
楊奕剛剛還處於自己闖了大禍的恐慌之中,見魏雲清招呼自己,即便此刻是什麼情況他並未弄清,也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借力坐上了馬背。
“抓緊了!”喊了一聲後,魏雲清便一夾馬腹,在馬刺的刺激下,這匹品種優良的戰馬立刻向前跑去。
此處開的門道不算寬敞,此時有了一個車隊,就更顯擁擠,可這匹馬體積也不大,載著兩人從車隊和牆壁的fèng隙間向前行去,一點都不受阻礙。
那親兵此刻已然起身,扯著嗓子喊:“快追上他們,快追上他們!關城門!關城門!”
這城門只要一關,他們二人可真成了名副其實的瓮中之鱉了。
魏雲清一咬牙,沖楊奕喊道:“阿奕,把火摺子點了,丟到車隊裡去!往布料上丟!”
楊奕慌亂間什麼都顧不得了,從懷裡掏出火摺子,打開後使勁吹氣,等它火星冒出來後趕緊往一輛裝滿了布料的車上一丟。
“抓緊!”看到前方外城門的士兵已經在準備關城門,魏雲清立刻叫道,同時用力夾緊馬腹。
戰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楊奕死死抱著魏雲清的腰,回頭看了一眼。那火摺子引火較慢,丟下了會兒才漸漸冒了煙,那一車都是布料,很快便燒了起來,頓時馬嘶聲人喊聲響成一團,火勢和混亂的人馬將這狹小的門道堵得嚴嚴實實,後面的士兵想要騎馬追上來卻是不能了。
這一處門道相對正門來說偏小,但從寬度來說並不小,關門哪有那麼容易?而且魏雲清這衝擊來得突然,當她帶著楊奕衝出外城門時,這城門不過才關了一半。
可是即便出了城門,魏雲清也不敢放鬆警惕,照舊保持著這個速度向外飛馳而去。就像她猜測的那樣,親兵不敢傷害她,自然就畏首畏尾的,而城門樓上的士兵手中雖有弓箭,可一來她騎馬逃出的速度太快,他們的準度不夠,二來城門樓上士兵不多,要she也she不出幾箭,不可能形成密不透風的箭雨將她二人攔下。等親兵反應過來讓城門樓上的士兵趕緊住手後,他們就更不可能攔住他們了。
魏雲清回頭看了一眼,她記住了錢大善人的名字,等她送楊奕回宮有錢了之後,有機會她就把這匹布料的錢賠給他。以她幾次三番救楊奕的功勞,賞賜下來的東西如果都不夠賠的,那小皇帝的命就太不值錢了。
“抓緊點,我們還沒安全呢!”魏雲清又提醒了楊奕一句,專心騎馬前進。
不得不說,她要求學騎馬這件事還真是未雨綢繆了,要不然,只靠楊奕的騎術,她還真不敢實施這樣的行為。畢竟楊奕說他會騎馬,可騎術到底如何,她卻不太抱希望。她自己的騎術其實也很一般,總感覺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摔下馬,因此她的神經繃得很緊,一點都不敢分心。
李卓留在宣城的人馬並不多,而要開啟另一邊的城門來追也耽擱了一些時間,因此當魏雲清放緩馬速進入林子裡的時候,隱約能看到城裡有一隊人馬追了出來。
遠遠地看了也覺得那一隊人馬比她這單槍匹馬的聲勢浩大多了,魏雲清不敢停留,再次加快了馬速。她知道,她和楊奕對這匹馬來說負擔有點重,不過還好她和楊奕體重都輕,又沒穿甲冑,估計兩個人的體重加起來跟那些穿鐵甲的士兵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這馬還是李卓親兵用的戰馬,耐力一定更好,不過馬再好,連續奔跑的路程有極限,她只希望這馬能堅持得久一些,能堅持到他們逃出宣城的勢力範圍。
進入林子後,馬的速度明顯下降了一些,這是地形的原因,不過他們的速度不快,追兵的速度也快不了,這也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魏雲清一邊緊張地操縱著馬向前跑,一邊思索著擺脫追兵的辦法。
如果就這麼一直往前跑,那些親兵追到他們是遲早的事,她少不得要想點辦法引開追兵了。現在就她和楊奕二人,她倒是個不錯的誘餌,李卓只要她,她只要一出現就足夠引開追兵了。可放楊奕一個人在外?她可以肯定他熬不過一晚。而且她還真不想再捨身取義一次了。讓楊奕當誘餌其實也行,只要讓追兵分不清誰是誰就好了,可楊奕就是她飛黃騰達的籌碼,她怎麼能放?而且他一旦被人抓走,皇帝的身份不用多久就該暴露了,那他死定了。不管是從私人感情上來說還是從利益上來說,她都不可能讓楊奕去冒險。
既然她和楊奕都不能充作誘餌,那能當誘餌的,不就只有這匹馬了嗎?
魏雲清剛到這世界就習慣了走路,沒馬也沒什麼,而且她騎術不好,騎不了多久估計大腿又該疼了。這處林子看上去跟之前的差不多,這回他們還帶了吃的喝的,不怕露宿荒郊野外。
想好整個計劃之後,魏雲清就忙勒馬停下,先幫著楊奕讓他下馬,誰曾想他一下馬就像是腿軟了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她在馬上也扶不住他,只來得及喊了一句:“小心!”
然後楊奕不但一屁股坐下了,還沒坐穩,摔了個四腳朝天,跟個翻了殼的烏龜似的。
魏雲清:“……”
她踩著馬鐙,翻身跳下馬,伸手將摔懵了的楊奕扶起,只當沒看到他方才的窘迫。
然後,她從路邊樹上折了根樹枝,故意將斷口弄得比較鋒利,然後用力往馬屁股上刺去。戰馬受驚,嘶叫一聲便瘋狂地向前奔去,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魏雲清示意楊奕退到林子深處去,自己留下將楊奕剛才摔倒以及她下馬位置的痕跡都遮掩了一番,這才去跟楊奕匯合。但她並沒有繼續深入,而是拉著楊奕原地趴下,監視著前方。
這個林子裡面其實有一些人走出來的路,不算很寬,也不太平整,但到底算是路了。剛才魏雲清就是控制著馬走的這種土路,不然兩邊的林子坑坑窪窪的,又都是樹,她剛把馬騎進去估計就要被樹枝掛住了。
魏雲清低聲叮囑了一句:“這回可不能再打噴嚏了。”
楊奕剛才是被糙料鑽進了鼻孔,這才忍不住打了噴嚏,被她特意叮囑了一句,他也知方才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兩人本可以安全地離開宣城,要不是他這一個噴嚏,也不至於還要面對追兵。因此她一提,他便滿臉羞愧:“雲清姐姐,我、我知道了……”
很快,那一隊追兵就從魏雲清和楊奕面前的那條路上飛馳而過,並未發現這兩人正躲在不遠處。這裡就這一條路,他們追的時候也就沒有多想。
不過,馬被刺的那一下也跑不遠,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上當了,因此魏雲清和楊奕還是得趕緊離開這裡。
魏雲清的目的地是晉陽。不過這一點,恐怕那些追兵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他們看來,魏雲清可是為了逃離李卓,而李卓就是去了前線,也就是晉陽,她又怎麼可能自投羅網呢?
因此,魏雲清幾乎可以肯定,他們只要選對方向走,那些追兵追到死都不可能追到他們。
現在的問題就是方向了,晉陽,到底是在哪個方向?
大致的方向魏雲清還是能確定的,南方,但是南方偏東還是偏西呢?
此時她忽然想起當初跟難民一起去宣城時,她和呂大牛夫妻聊天時曾聽他們說過,宣城在晉陽的正北面。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只要朝正南面走,就能走到晉陽。而且,呂大牛夫妻還說過,兩城相聚一百多里地,也就是五十多公里,他們要是走得快的時候,走個一整天就能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