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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您莫要多想了,您從宮外起就跟皇上共患過難,皇上不會被鄭公公三兩句話便蒙蔽的,他一定會明白過來的。”藍田也只能用這般無力的話來安慰魏雲清了。

    “希望如此吧。”魏雲清靜靜地說。她其實並不太相信楊奕能在鄭祥不間斷的洗腦之中解脫,不過她總不能叫身邊人太過擔憂。

    “娘娘必定能心想事成的!”綠翠不如藍田會說話,此刻總算憋出這樣一句話。

    魏雲清笑笑,也領了綠翠的心意。

    不一會兒,有人來報,說是曹公公身邊的黃公公求見。

    魏雲清立刻叫人進來。

    那黃公公其實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名叫黃八斤,據說出生的時候就有八斤重,這才得此名。他是曹軍帶著的徒弟,過去經常跟著曹軍一起來延禧宮,算是跟延禧宮的人混了個臉熟。曹軍也明明白白跟魏雲清說過,黃八斤是他心腹,自己人,有事基本無需避開他。曹軍一直叫他八斤,魏雲清比黃八斤年長,平日裡也跟著曹軍那麼叫他。

    此時黃八斤一進來,魏雲清覷他臉色就知情況不妙,心裡一沉,面上倒沒有太過顯露,只道:“八斤,曹公公可有話要你傳給我?”  

    “正是,娘娘!”黃八斤立刻點頭,不經意間環視了一圈,看宮室內只有藍田和綠翠二人,曉得這二人也是魏雲清的心腹,便直接開口道,“回娘娘,師傅讓我來跟娘娘說,昨日皇上親口跟他說,讓他不得再來延禧宮……他老人家此刻正著急著呢,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只好派小的過來了。”

    先是斷她與內閣的來往,其次是將她大半的消息來源都給掐滅了,楊奕這一手,還真是夠絕的。

    然而魏雲清卻不認為這齣自楊奕的想法,若是沒有鄭祥在背後指點,楊奕又怎麼可能想到這些?

    “八斤,你去同你師傅說,讓他先按兵不動,該做什麼便做什麼,仔細些別讓鄭祥抓到把柄就好。這事我會想辦法的,你師傅那邊也盯著鄭祥和內閣,若有變故,速來告訴我。”魏雲清道。對於目前的情況,她的心裡其實也沒底,但為了安盟友的心,她自然只能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免得自亂陣腳。

    果真,見魏雲清似乎早有準備的模樣,黃八斤剛進來時的驚惶之色已漸漸平息。他連連點頭道:“小的一定將娘娘的話轉告師傅。師傅還在等著小的呢,小的便先回了。”  

    “去吧,路上小心。”魏雲清道。黃八斤雖然不是曹軍,可他是曹軍徒弟的事卻是人盡皆知,他過來延禧宮,自然也是小心翼翼的,畢竟不好大張旗鼓地違抗楊奕的命令。不過暗地裡就算被人發現了也無妨,真要較真的話,楊奕只是不讓曹軍過來,又沒攔著黃八斤,尚有轉圜餘地。

    黃八斤離去後,魏雲清便讓綠翠和藍田都出去,自己一個人留在宮室內。

    之前楊奕跟她來來回回拉鋸戰也玩了不少次,只是這次,她卻覺得有些棘手。楊奕身邊有鄭祥這老狐狸在,她做事便束手束腳的,想要如同前幾次一樣讓楊奕改變主意,恐怕會很困難。

    可是……再困難也得去做,她不能真被困在皇宮一輩子。

    楊奕絕了魏雲清進出內外廷的路,但並沒有如同前面有一次一樣將她關起來,她依然能到處走動,就像是普通宮妃一般。只不過她一向自認為是“編外人員”,而楊奕也默認了這一點,她在宮內的位置因此很特殊,可以算是游離在後宮人員之外。

    冬至節快到了,宮裡漸漸有了節日的氛圍。和大宋的僵持只在邊疆處有所體現,後宮之中是最沒有那種緊張氣氛的,畢竟遠在天邊,即便提起,對後宮眾人來說不過就是個話題而已,沒有真實感。  

    魏雲清後來又試著找過楊奕幾次,不過都被鄭祥攔下了,她也沒硬闖。曹軍那兒依然有消息傳給她,因此她驚訝地得知,她去乾清宮找人時,楊奕居然去跟內閣議事去了。就好像他之前在乾清宮門口說的那些話,並非戲言。

    對於這樣的消息,魏雲清心裡總體是喜大於憂的。楊奕若能自己奮發起來,自然比她如今這樣勞心勞力來得好。

    根據曹軍那邊傳來的消息,楊奕並沒有改變對大宋的策略,文淮找了新找了使節團替換了原先的那些,將和談的重任交付,沒給人機會留在上京過冬至,直接打發了出去。

    而至於楊奕在內閣的表現,只能說是……他按時上下班了。據文淮所說,閣臣們議事時,楊奕坐在一旁倒是聽得認真,可問題是,當毛一榮幾人討論完問題問及他的意見時,他很少能有什麼自己的想法——聽都聽不懂,就別說提出建議了。可就算能聽懂,他對國事一竅不通,怕也會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聽到這些,魏雲清並未多失望。楊奕是個怎樣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如今他能守在內閣聽他們議事,說著他聽不懂的事情卻努力去聽,也算是一種進步吧。她甚至隱隱還多了些期待,連目前的艱難處境都不覺得有多難過了。  

    冬至前一日,楊奕領著群臣前往天壇,舉行祭天的儀式。

    只是,儀式還未完,眾人便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懵了。

    ——北方,大宋再度開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攻下了大梁一城。

    ☆、73|第七十二章

    邊疆再度開戰的消息一出,大梁滿朝震驚。

    當初與大宋之間的戰爭,是大宋先挑起來的,大梁準備不足,兵將整體素質又相對弱,因此處於劣勢,多虧後來晏如松力挽狂瀾,再加上大宋內亂,戰爭總算告一段落。大家本想著總該有一段時間的和平,再開戰至少該在年後,等大宋爭位之戰結束,再休養生息一段時間才能再來。可沒想到大宋來得竟那麼快,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這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大宋的皇位之爭,結束得十分迅速。

    大宋皇帝膝下有三個兒子,全都正值壯年,大宋國與大梁類似,都是嫡長制,有嫡子冊立嫡子,無嫡子則里長子,三皇子是嫡子,但大宋皇帝依然身強體壯,還未冊封太子,而前兩位皇子已經被封親王就藩,手下都有兵,眼看著局勢一觸即發,當初李卓才會被緊急召回大宋,以御兩位皇子。大宋皇帝的死太過突然,兩位皇子藉口父皇的死有蹊蹺,要求帶兵進京查明真相。這種事三皇子自然不可能同意,兩位皇子便以三皇子謀害父皇為由帶兵攻打了過去。  

    可沒想到的是,兩位皇子的誓師大會才結束不久便出了問題。大皇子得了惡疾暴病而亡,二皇子騎馬時墜馬身亡。於是,事情便這麼解決了,三皇子得繼大統,正式登基。

    根據曹軍傳回來的消息,魏雲清忍不住開了腦洞。

    大皇子,二皇子死的時機剛剛好,怎麼可能會是巧合呢?想來二人的死,應當是三皇子早就布下的暗線,正好在二人舉旗出擊的時候動手,事後還可以說是二人多行不義,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被天罰了。再往深了想,或許連大宋皇帝的死,也是這位三皇子動的手。他已經厭倦當“皇子”了,便設計了這一石二鳥之計,謀害了他爹,還把有威脅他皇位可能的兩位兄長都一網打盡。至於說那些是他的血親不忍下手什麼的……皇家的親情在權力面前本就薄弱得可憐,想想看清朝的九龍奪嫡,誰又在乎過對方是不是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兄弟?

    不過,歷史究竟如何,有時候甚至連親歷其中的人都不一定全都了解,更何況是局外人了。魏雲清也不過就是在閒暇時刻開開腦洞,排解一下無聊。

    雖說大宋再一次對大梁開戰了,但戰事離上京還遠著呢,後宮的女子們不會因戰爭而吃不飽飯,而流離失所,目前自然不會有多憂愁,後宮的整體氛圍還算輕鬆。  

    而前朝就不一樣了。在得知大宋攻下大梁一個城池之後,前朝立刻瀰漫起緊張的氛圍,內閣數次聯合兵部各職官開會,商討出兵和帶兵將領問題。晏如松身為兵部右侍郎,自然在列,因此魏雲清有一次在乾清門內徘徊的時候,居然見到了他。

    兩人隔著一大隊人馬遙遙相望,互相間甚至連對方臉上的表情都看不清,兩人只是安靜地站著,遠遠地對視。

    對於魏雲清來說,能如此見晏如松一面,已是目前這艱難狀況之中的莫大安慰了。被楊奕氣得狠了,她也會想,如果皇帝是晏如松來當,對這個國家來說一定是一件幸事吧。可惜投胎是個技術活,只能說楊奕命太好。

    晏如松被他的同僚叫走後,魏雲清又在乾清門外徘徊了一會兒,才回了延禧宮。

    隨後不久,曹軍傳來消息。領軍抵禦大宋入侵的人選已經定下,正是晏如松,再加上之前他手下的原班人馬。

    大梁的傳統是文官領導武將。晏如松的身份其實比較複雜,他以武狀元的身份進入兵部這個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從文舉里選拔上來的文官隊伍,出身算不得好。但相比較於從行伍出身的武將們,他還算能入文官們的眼,畢竟武舉不但要考騎she,排兵布陣,還要考兵法策略。而晏如松雖善武,卻長相俊美,氣質溫雅,讓他的文官同事們也看得順眼,因此他們也沒像排斥普通行伍出身的武將一般排斥他,不少人反倒與他關係不錯。而在他前一次戰役立下大功之後,地位扶搖直上,拍他馬屁的人也多了,風頭一時無兩。如今大宋再來犯,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便是晏如松這個上場戰役的功臣——除此之外,大梁歷來重文抑武導致的有領兵能力將才的嚴重缺乏,也是眾人只能將這一重擔再次壓在年輕的晏如松身上的原因之一。  

    得知晏如松不日就要出發,魏雲清心中唯有擔憂。戰場上刀劍無眼,就算晏如松是常勝將軍又如何?那隻說明了他過去的戰績,預測不了未來,無法讓她對他的擔心稍有緩和。

    而讓魏雲清更為心神不寧的是,隨軍的監軍太監是司禮監的一個隨堂太監,據曹軍說,那是鄭祥的人。文官領兵,太監監軍是大梁的傳統,而監軍,權力相當大,甚至能左右領兵官的決定。魏雲清認定了鄭祥不是好東西,那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好到哪兒去,這就令這本就充滿兇險的出兵更是禍福難料。

    可再擔憂,魏雲清也什麼都做不了。她能跑到楊奕面前大吵大鬧讓他收回派晏如松出去的命令麼?顯然不可能。大梁此番境況兇險,一個不小心就會有滅國之禍,而晏如松憂國憂民,讓他龜縮後方安逸度日是決計不可能的。於公於私,她都無法阻撓晏如松上戰場。她唯一能做的,不過就是在這後宮之中,默默為晏如松祈禱,期望著他能將大宋軍隊打回去,自己也安然無恙地榮歸上京。

    晏如松出發那天,身為宮妃的魏雲清沒能去送行,只能遙望他出城門的方向。

    大梁的軍隊,各種軍權都是分離的。將士手下並沒有士兵,士兵都在各大衛所之中,所謂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衛所有軍隊的日常管理權,但戰時統轄權卻捏在皇帝手中,發兵時由皇帝下令,兵部制詔,任命將領為總兵官,調取衛所軍隊領之。將領手握虎符,調兵遣將,回歸朝廷後需將虎符交還,而官軍各回衛所。因此,這次晏如松從上京出兵,實際上只帶著他的一些親兵,真正的大軍,需要他帶著詔書和虎符去衛所領取。  

    晏如松出城時如何被全城百姓擁戴歡呼,魏雲清只能從曹軍事後傳來的消息中窺得一二。而在晏如松離去後,整個上京的氛圍竟陡然變得輕鬆了,似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晏如松出馬,大宋分分鐘被打回去。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曹軍的消息不斷傳到魏雲清這兒,卻令她的心情漸漸變得糟糕。

    她是不懂打仗的事,可兵馬未動糧糙先行的道理,小孩子都知道。然而,內閣最近卻為押運糧糙的事起了爭執。有一部分糧糙已經先行調到前線去了,可數量卻遠遠應付不了這場戰爭的消耗,可後續的糧糙該從哪兒調,又要派誰調,如何調,都是問題。即便是在這個緊要關頭,各方依然在為了各自的利益角逐不休。內閣的五位輔臣都有自己的私心,之前跟大宋是戰還是和的問題上分成了三派,但這糧糙問題上,卻直接分成了五派,真真是各不相讓,各抒己見,把作為局外人,只能事後得知消息的魏雲清氣得不行。

    晏如松在前方調兵遣將,浴血奮戰,他們倒好,還在為了一些小利益而你爭我斗,真是能把人活活氣死。偏偏在這個問題上,楊奕也不懂,只能聽五位輔臣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僵持不下。

    內閣的人能等,但前方的晏如松等不了。眼見著這些人鬧成這樣,魏雲清原本還想等待楊奕自己奮起的心思頓時被拋到不知哪個角落去,這一天去乾清宮找了楊奕。  

    見到魏雲清,楊奕面上閃過一絲驚喜。這段時間他雖聽信了鄭祥的話,卻過得渾渾噩噩,每天都在掙扎中度過,只是不敢去找魏雲清。他怕自己意志不堅,又讓她回歸過去掌了權,遲早有一天就棄他遠去,讓他追悔莫及,又怕面對她的輕蔑鄙夷,令他顏面無存,惶惶不可終日。

    他嘗試著管理這個國家,也努力與內閣議事,他不想她再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過去那麼多年他都荒廢了,如今想重新掌理政事實在太過艱難,他只覺得自己是困坐愁城,舉步維艱,恨不能再度回到過去那鶯歌燕舞,什麼事都不用煩惱的日子。可這逃避的想法也只是想想罷了,雖艱難,他依然在堅持,他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自己:堅持下去,才能得見曙光,堅持,堅持……

    “雲清姐……”楊奕脫口而出,旋即意識到不對,改了口,“魏貴妃,你來找我……找朕,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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