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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楊奕偷偷瞥了過來,看到那明顯的正字對比,臉色難看了幾分。
又玩了兩盤,魏雲清繼續虐菜,楊奕把棋子一丟,惱怒道:“朕不玩了!”
魏雲清也不強求,放下棋子笑道:“正好我也累了,那就不玩了吧。”
楊奕頓了頓,又道:“那雲清姐姐,我們明日再玩。”
“你不是不玩了嗎?”魏雲清挑眉笑。
楊奕別開視線:“朕是說今日不玩了,沒說明日也不玩了!”
“哦……”魏雲清拖長了聲音,楊奕的心都提了起來,生怕她說以後都不陪他玩了。
“好吧,那你今日先兌現承諾。”魏雲清道。下棋前二人有約定,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條件。
此刻楊奕倒是一臉輕鬆,甚至期待地問:“雲清姐姐,你說便是。”
魏雲清沉思了會兒,斜眼看他:“我說什麼你都答應?”
“那是自然!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就算是皇后之位,也不過是我一句話!”楊奕忙道。
“我要你的皇后位子做什麼?”魏雲清笑得開懷,隨口回了一句,心思已轉向其他方向,“這樣吧,你就去跟文大學士說,你想要讀書,讓他為你推薦三本書,然後看完。”
楊奕本還因魏雲清前一句話而感到有些失落,可聽到她後一句話,他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
“雲清姐姐,你這是……”楊奕一臉為難,可憐巴巴地懇求道,“換一個好不好?我不想去找文淮,我也不想讀書……”
“願賭服輸哦。”魏雲清沒被他的可憐相收買,挑眉笑道。
楊奕苦著臉,半晌才道:“好吧,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這就去找文淮。”
“快去快回,我在這兒等你回來。”魏雲清揮揮手,笑容滿面。
楊奕泄氣地走了出去。
聽著二人的對話,一旁的綠翠和藍田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敬佩——魏姑娘實在是太有本事啦,把皇上都吃得死死的。換了她們,誰敢跟皇上如此沒大沒小?這魏姑娘,真真是大梁第一人。
楊奕出門後找到內侍一問,得知文淮也在邊上小院找了個地方住,便直接殺了過去。
文淮大學士正在整理他帶來的書籍,聽到有下人跑來通報皇上來了,趕緊整了整衣冠,剛站直身體就看到楊奕衝進來,一臉不情願地問道:“文淮,你快給朕推薦三本書。”
文淮一怔,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奕卻不耐煩了:“快點!朕急著呢!”
“哦哦……”文淮連連點點頭,轉身從自己剛在整理的藏書中挑出三本遞過來,“皇上,這三本……”
“好了,朕走了。”楊奕根本沒聽文淮說完,搶過書轉身就走。
“……是您五年前該看的。”文淮默默的將話咽回肚子裡,迷茫地看著皇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他視線中。
什麼情況?皇上這是……轉性了?
楊奕回去的時候,魏雲清正在與綠翠二人說笑,見他拿著書回來,笑道:“阿奕,很快啊。”
楊奕有點鬱悶,將書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下,悶悶不樂的樣子。
魏雲清起身,故作客氣道:“那就請皇上專心讀書,我先回了。”
“等等!”楊奕連忙叫住她。
“怎麼?”
楊奕遲疑幾秒,隨即理直氣壯地說:“雲清姐姐,你得留下陪我看書。不然,你怎麼知道我真的看了呢?”
“我信得過你。”魏雲清用一種極為誠懇的目光望著楊奕,“阿奕你畢竟是一國之君,言而有信,說了要看書,肯定會看完,等你看完了,我們再繼續玩。”
魏雲清這高帽一戴,楊奕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難道他要說他就是沒定力,沒有人在旁看著,他就看不進書?他可不能讓雲清姐姐小看了去!
“那說定了,等我看完,我們再繼續玩。”楊奕道。
魏雲清笑道:“當然,那你好好看吧。”
魏雲清一走,楊奕便翻開了帶回來的書,他的眼睛落在第一頁上,久久的……然後他用力一拍桌子,低聲怒道:“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他真的想看的,可看不懂啊!
拍完桌子,楊奕又拿起書,繼續跟第一頁做鬥爭,然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依然沒有翻過第一頁。
他忽然站起來,惱怒地拿起書,準備往地上丟,可書都已經舉到頭頂了,想起跟魏雲清的約定,他又懨懨地收回手,坐了會兒揚聲道:“把文淮給朕叫過來!”
略去文淮大學士被楊奕叫去聽說要他教皇上讀書時心裡的驚喜不提,魏雲清從楊奕房裡出來後並沒有回自己房裡,她的身體已經好多了,需要到處走走,輔助恢復。她也不出衙門,就在居住的小院附近隨意走走。
周邊巡邏的士兵不少,不過領頭的即便沒見過魏雲清,也見過綠翠和藍田,知道她們二人陪著的姑娘是誰,因此看到她們也沒有過來阻攔。
魏雲清邊走邊好奇地四下參觀,放在現代,這就是省府大樓啊,不看就虧了。
走了會兒覺得有點累,三人就在一棵兩人合抱粗的樹旁休息。出來前,藍田按照魏雲清的吩咐準備得非常充分,挎著的籃子裡不但放了些零嘴,也有一大塊布,往樹下一鋪,三人就那麼席地而坐,吹著風,安靜地享受靜謐的時光。
好景不長,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三人的目光紛紛向那邊看去。
只見一隊衙門原本的巡邏士兵和一些身著飛魚服的侍衛分成兩個陣營,兩方似乎在爭吵著什麼,互不相讓。
原來巡邏士兵是屬於晏將軍手下的軍人,按照他的吩咐定時巡邏,而另一邊是錦衣衛的人,今日才剛從上京趕過來的,認為他們才是負責皇帝安全的機構,這些巡邏士兵應該滾出去,這裡歸他們管轄。
從品級上來說,錦衣衛的各位可比普通的士兵高多了,這些巡邏的士兵中,等級最高的領頭者不過是個帳頭,手下九人,連品級都沒有,但錦衣衛這邊卻是個千戶,正五品,級別相差大了,錦衣衛這邊自然就趾高氣揚的。可兩方分屬不同系統,那些士兵血氣方剛,上過戰場,都見過血砍過人的,哪裡會怕錦衣衛這些人?兩方鬧了會兒,沒想到卻是錦衣衛這些人放下狠話走了。
魏雲清三人離得遠,沒怎麼聽清楚那邊就散了,她便有些遺憾地收回了視線。她最近養傷,實在是太無聊了,能看個熱鬧也是好的,可惜沒看成。
那邊剛開始吵的時候,綠翠和藍田就有些慌張,魏雲清寬慰他們不用害怕,距離很遠,就算他們打起來也夠不到她們這邊。
兩方人倒是沒打起來,但錦衣衛一伙人退走時走的正是魏雲清三人這邊,有人看到了她們,跟領頭的一報告,他們這群人立刻改變路線向這邊圍攏。
綠翠看到這個立刻就慌了:“姑娘,他們似是朝我們來了?我們快走吧!”
“別慌,沒事的。”魏雲清安撫道,不過她也沒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鎮定,警察蜀黍誠不欺我,圍觀有風險,看戲需謹慎啊!可現在也來不及跑了,只好以不變應萬變。
三人甚至都沒起身,照舊端坐在布墊上,足以見她們的毫不心虛。
“你們是什麼人?”領頭千戶三十來歲,相貌堂堂,神情卻有些兇惡。方才跟那群老兵交鋒吃了癟,此刻他正憋著火呢,見到這邊居然有幾個來歷不明的人,他除了想來找茬發泄一些怒火,還想因此打那群士兵的臉:瞧你們是如何護衛皇上的?這幾個可疑之人都沒發現,如此無能!
藍田和綠翠原先是在乾清宮灑掃的,可沒見過這陣仗,都驚慌得說不出話來。魏雲清卻不同,她甚至連戰場都闖進去過,眼前這些對她來說還真的不算什麼。
知道指望不上二人,魏雲清開口道:“這位大人,我們可不是什麼可疑之人,所有巡邏兵士都可以為我們作證。”
魏雲清原想著這樣的說辭應該足以令這些人退卻,沒想到她的話卻好死不死觸到了這位千戶的死穴,他才剛跟巡邏士兵交鋒過,她就拿那些人來壓他,他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只聽他怒喝一聲道:“這三人有行刺皇上的嫌疑,把她們給我抓起來!”
要說真懷疑魏雲清三人是刺客,這位千戶還真沒那麼想,不過他認為這幾個女眷恐怕是晉陽地方官員的女眷,他們錦衣衛在上京都是橫著走的,又怎麼會怕地方上的官員?所以他也不管這幾人到底是誰,直接抓了,弄去那些士兵面前先下下他們的面子,讓他們看看在他們的巡邏下居然還有漏網之魚,大不了“審問”過後沒有嫌疑再放了,諒那些地方官也不敢鬧事。
“住手!魏姑娘不可能行刺皇上,她還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藍田眼見這些錦衣衛果真要動手,鼓起勇氣擋在了魏雲清身前,這可是皇上親口說的事,她也不怕說出來會冒犯皇上。
這位千戶一愣,隨即大笑:“真是大言不慚,區區一個女流之輩,還自稱皇上的救命恩人,這可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也是這位千戶運氣不好。
魏雲清救了楊奕,將他送回晉陽的事,只有得到晏如松傳信的某些帝國高層知道,而且也只知道個大概而已,來晉陽的文淮和曹軍原來也都只是一知半解,直到楊奕發火才明白——無論經過如何,這位魏姑娘絕對招惹不得。曹軍之前被楊奕罵走時自覺丟臉,自然不會將房間裡的事告知同來的其餘人,而文淮從來不屑跟錦衣衛打交道,因此這位千戶也就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錦衣衛霸道慣了,一來就要接管巡防,還沒來得及調查清楚魏雲清的事,所以對藍田說的根本不以為然。
自家千戶沒把那侍女說的話當回事,其餘錦衣衛自然沒有一點猶豫,上前要抓三人,藍田和綠翠擋在魏雲清身前,張開雙手急道:“我們真沒有騙你們,不信你們去見皇上!”
魏雲清此刻真是後悔剛才沒及時離開,她還以為有楊奕在,她果真能橫著走了呢,結果他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說了對方還不信。雖然她知道最後她一定不會有事,可鬧這樣一場,終究影響心情。
“綠翠,藍田,讓他們抓。”魏雲清揚聲道,她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胡亂掙扎弄開傷口就麻煩了,她對那領頭的千戶冷笑一聲道,“這位大人,還請您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可沒有說謊,之後皇上若怪罪下來,我可是會實話實說的。”
領頭千戶一揚手讓手下暫停,狐疑地望著鎮定的魏雲清。她這鎮定自若的模樣令他生疑,難不成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他一時間心思不定,若對方所言不假,他這要是一動手,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住手!”
這時,另一方傳來個清朗的嗓音。
魏雲清探頭一看,見來人竟是晏將軍,心中一喜。
有人要跟晏將軍搶巡邏地盤,士兵又怎麼會不立刻上報?衝突剛開始時晏如松就得到了消息,剛巧他正在附近,便帶著鄧鴻一起過來了,沒想到衝突已經解決,那群錦衣衛竟圍著魏雲清三人要對她們動手,他自然立即過來阻止他們。
上京過來的這批人在進入晉陽時與晏如松打過照面,都認得這位年紀輕輕卻守住了晉陽的將領,領頭千戶立刻拱手道:“晏將軍,下官錦衣衛千戶丁正宇,見這三人形跡可疑,正要盤問。”
丁正宇見巡邏士兵的老大都來了,立刻先發制人,將自己擺在正當的立場上。
“這位是魏姑娘,並非可疑之人。”晏如松淡淡解釋道,“因魏姑娘的護送,皇上才得以安然歸來。”
此話一出,丁正宇的表情立刻變了。這個女子竟然真救了皇上?那,那……
魏雲清忽然捂著肩的位置晃了晃,藍田離得近又一向細心,見狀立刻扶住她焦急地說道:“姑娘,你怎麼了?可是碰到傷口了?”
晏如松右腳踏前一步,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而他身後的鄧鴻直接便吃驚地叫道:“魏姑娘!”
魏雲清此刻是一副弱不禁風的嬌弱模樣,氣若遊絲地說:“方才這些人太過粗魯,好似碰到了我的舊傷……唔。”
她說著,忽然跪了下去,好在原先的布墊子本來就沒收起來,她跪下也沒弄髒衣裳。
“姑娘!”綠翠嚇得臉都白了,也忙蹲下扶住魏雲清,轉頭對那千戶氣道,“曹公公敢對姑娘無禮都被皇上打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傷了魏姑娘!”
晏如松的到來令綠翠膽子大了不少,之前還戰戰兢兢,此刻見魏雲清情況不對,立刻便惱怒地罵了過去。
丁正宇一震,之前曹軍從皇上那兒回來時他碰到過他,看到過對方身上的狼狽,只以為是曹公公惹皇上生氣了,沒想到皇上竟是為了眼前這個女子?那他竟敢讓人抓她,還弄傷了她,豈不是……
丁正宇臉色也是一白,下意識地上前,誰知旁邊走出一人擋住了他。
“丁千戶,此處有我帳下軍士巡防,你們千里迢迢而來,還是好生歇息吧。”晏如松面色不豫,“若有需要各位的,我自會叨擾諸位。”
丁正宇不敢再上前,他面色慘白地看了眼魏雲清,她低著頭,沒有看他一眼,他拱拱手:“晏將軍,丁某先告退了!”
然後,他心懷忐忑不安的情緒,帶著手下快速離去。
晏如松見他離開,這才轉身看向魏雲清,面露擔憂:“魏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