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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柳慧娘一臉震驚。
“我那是狐假虎威。”魏雲清微微一笑,“因為一些原因,我與皇上有舊,他送了我一塊玉佩,可當做信物,方才我便是拿玉佩嚇走了那些錦衣衛。”
“你與皇上……”柳慧娘驚訝道,眼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驚奇。
“你可別誤會。”魏雲清忙道,“我與皇上絕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認我做姐姐呢。”
柳慧娘滿眼驚嘆,望著魏雲清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珍惜動物一般。她不過是個商賈人家,即便是在官員如雲的上京,接觸到的大人物頂多就是今天差點把她抓走的錦衣衛百戶,哪想到這一轉頭就交了個“皇帝姐姐”做朋友呢?
“其實我與他關係不大,你不用在意。”魏雲清擺擺手,“不用狐假虎威嚇人的時候,我不過只是魏雲清,一個普通的女子罷了。”
“我這還真是碰到貴人了。”柳慧娘嘆道,望著魏雲清的眼神里滿是敬佩之意。她雖以女子之身拋頭露面,擺脫了一些陳規舊俗,卻也無法擺脫皇權至上的觀念,對天子充滿了敬畏。對於魏雲清提到皇上時的隨意,她除了敬佩毫無他意。
“我哪算什麼貴人,你若想看真正的貴人,以後我為你引見。”魏雲清笑眯眯地說。
柳慧娘驚道:“雲清,你想為我引見的人……該不會是皇上吧?”新世界的大門在柳慧娘面前轟然開啟,她已經手足無措,一時間說話都不過大腦了。
“當然不是。”魏雲清擺擺手,暗道楊奕那小屁孩有什麼好引見的,“你可知道當朝首輔是何人?”
“我知道,是孫承吉孫大人。”柳慧娘以一種敬佩的語氣說道,隨即又是一驚——雲清難不成想為她引見孫大人?!
“我想為你引見的,是孫大人的孫女。”魏雲清道,“她閨名孫思思,是個非常有趣的姑娘,你會喜歡她的。”
她現在可是在組建閨蜜團,以後不用擔心生計的話會有大把的時間,有三五好友一起約著玩才是正道。她相信以孫思思的脾性,也會與柳慧娘“自來熟”的,到時候三人一起組團玩耍,多令人期待啊。
聽到是孫大人的孫女而不是孫大人,柳慧娘暗地裡鬆了口氣,隨即便心生期待。雲清都讚賞的人,必定值得深交。
這一天,柳慧娘經歷了從差點被抓去詔獄到發現想要交的朋友背景不一般,天上地下,情緒波動極大,先前的惶恐早煙消雲散,胸口處心cháo彭拜,難以止息。
從前她只想著以一己之力支撐住柳家不倒,至於她自己的終身大事,早已不再去想,只願自己那尚年幼的弟弟早些長大,她也好儘早放下肩上重擔,過回平靜的日子。
可今日,柳慧娘覺得能扛起柳家家業真是太好了,因此她才能遇著雲清這樣的奇女子,與自己成為好友,認可自己的作為。雲清說得對,男子能做到的,女子同樣能做到,她以女子之身經商並無不妥,是那些覺得如此不妥的人太過愚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李四看童鞋的地雷,親親你!
☆、46|第四十六章
魏雲清有意與柳慧娘結交,所以自己的情況說了不少,說出來的都是真的,覺得不太適合現在說的,便沒有提,比如說她穿越的事,比如說她正在跟晏如松談戀愛的事,前者是太過匪夷所思,說了對方可能也不明白,後者是沒好意思現在說。
見魏雲清並無隱瞞,柳慧娘也投桃報李,說了些自己家的情況。她家中幾代經商,原本已經發展得越來越好,誰知她母親早逝,父親得急病也去世了,家中只剩下她和只有七歲的幼弟。有些表親欺她家中無人,想要來分一杯羹,接管她家的生意,可柳慧娘知道自家的這些遠房親戚嘴上說得好聽,可一旦將她家產業接管到手,到時候她們姐弟就只能任由他們拿捏了。柳慧娘雖為女子,可也有一股不服輸的志氣,仗著曾經跟在父親身邊學過些生意經,乾脆自己上陣,將柳家的產業接管下來。
有忠心老管家幫著理事,柳慧娘上手的難度降了不少,起初也不太需要露面。後來她已能掌管家中生意,老管家去世,她便正式在生意場上露了面。麻煩事隨之而來,見她一介女流,有些主顧不屑與她合作,柳家生意比起過去一落千丈,好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維持下去沒什麼問題。最近有一家同行看上了她家的布莊,想將它買去,柳慧娘自然不肯賣,對方也不知走了什麼門路,竟讓錦衣衛出手,要不是魏雲清恰好在場,恐怕柳家會就此敗落下去。
魏雲清聽得唏噓不已,這時代果真是女性的地獄,連做個正經生意,都因為性別而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所以,她和楊奕還真是互利互惠,如果不是遇到了楊奕,她身穿到其他地方,那估計就是乞丐的節奏,一輩子沒辦法翻身了。
說完了家世,柳慧娘也沒有自怨自艾,反而笑道:“等阿衡長大,這些事也不用我再操心了。”
阿衡是柳慧娘幼弟的名字,柳衡。
“阿衡現在在上學?”魏雲清好奇道。
“是啊,我父親去世前,他就去了學堂,本打算讓他試試看考個功名。”柳慧娘嘆息道,“有功名傍身,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人欺負。”
“可他若要考取功名,不就沒時間學做生意了?”魏雲清道。
柳慧娘點點頭:“再過幾年,我便會讓他跟著我學做生意,至於功名……將來他有了兒子,或可一試。”
“你繼續做生意,讓你家阿衡考功名唄。”魏雲清道,“你這布莊都已做了下來,看上去還不錯,何苦再花費心思教你弟弟呢?讓阿衡專心讀書,考個功名當個官,將來你也不必再受欺負。”
柳慧娘一怔:“可我是女子……如今做生意已是處處受挫,勉強保住了這份家業罷了。”
“你過去吃了那麼多苦才保住家業,又怎能半途而廢,白瞎了前面這麼幾年的苦呢?”魏雲清順著她的話道,“千萬不要放棄。”
柳慧娘面露難色。
魏雲清恍然道:“蕙娘,你可是想著嫁人的事?”
柳慧娘臉一紅,卻搖頭苦笑:“等阿衡長大,我已年近三十,再加上多年拋頭露面,哪還有人家願意娶我?”
“招個上門女婿唄。”魏雲清道,“你可以去周邊看看,有沒有哪家有窮書生,為了考功名連飯都吃不上的那種,你有銀子,可以供他讀書,入贅是唯一條件,大梁這麼大,總有人肯的。”
柳慧娘大驚失色,驚詫無比地看著魏雲清。
“當然,這只是相對簡單的方法。”魏雲清笑道,“這世上能有你這樣的女子,就會有能接受你這樣女子的男子,你不必著急,慢慢等著就是,等得著最好,等不著……一個人過一生,不也夠自由夠瀟灑?你有銀子,怕什麼?”
“這……這真是……”柳慧娘震驚地聽著魏雲清的高談闊論,起初的驚訝過後,便只剩下了心cháo起伏。魏雲清給她指的路,是那麼令人吃驚,她雖也想過今後註定只能孤獨終老,可那應當是孤苦無依的,寂寞的,而不是魏雲清所提到的瀟灑,自由……她出來做生意之後,見識也多了不少,宅院裡女子那種所有心思都在一人身上的悲苦,她也多有耳聞目睹,暢想魏雲清給她的不一般的描述,她幾乎要喜極而泣!
是了,即便將來只有一個人又何妨?只要她有銀子,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誰能拘著她,誰能礙著她?
柳慧娘十九年來的價值觀在這一天受到了大海嘯的沖刷,天翻地覆。也是因為灌輸給她新想法的人是魏雲清這個剛救了她,居然還與皇帝有舊的人,如果換一個人,即便是同樣的說辭,對她的影響也不會有如此之大。
“雲清,請受我一拜。”柳慧娘面色變得激動,忽然起身裊裊地拜了下去。
魏雲清一驚,趕緊過來攔住,柳慧娘卻堅持著行完了這一禮,才看向魏雲清道:“能結識雲清,是蕙娘這一生的幸事。”
這話說得魏雲清有些羞窘,忙擺手道:“你謬讚了……咳,對了,我有些閒錢,也想做些生意,你看我能做些什麼?”
對於柳慧娘的謝意,魏雲清實在心中有愧。柳慧娘受限於這時代,沒想過另一種生活方式,她不過是指給她看另一條路,另一片天空罷了,至於將來要選擇怎樣的生活,是柳慧娘自己的事,完全不用感謝她。
說到生意上的事,柳慧娘面色恢復正常,奇道:“你也要同我一樣,拋頭露面做生意?”
魏雲清想了想,回道:“看情況吧。若需要,我便出來,若不需要,就讓我家呂管家代為出面。”
柳慧娘點點頭,又斟酌了一番,才開口道:“若你本金足夠的話,什麼生意都能做。布莊,成衣鋪,米鋪,古董鋪,雜貨鋪……可選擇的很多,只看你想做什麼。”
魏雲清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本錢不是問題,我就是想做些有趣的生意。”
她頓了頓,好奇道:“有沒有鋪子是買賣一些奇巧小玩意兒的?比如說外海來的稀奇玩意兒?”
柳慧娘有些驚慌地四下看了看,才低聲道:“咱大梁可有海禁呢,外頭來的東西,誰也不敢放到明面上來賣啊。”
“居然還有海禁……”魏雲清嘖嘖嘆了一聲,她剛剛想到,這個架空社會之中,有沒有外海來的外國人呢?她有點想念現代科技了。
“大梁開國之初還是沒的,可海上倭寇猖獗,出海商船多數都遭了殃,那些倭寇又太狡詐,朝廷出兵數次都無功而返,最終只得海禁了事。”柳慧娘道。
“倭寇?那外海還有些什麼國家?”魏雲清好奇道。這時代地圖是違禁品,她還不知道除了大梁和大宋之外,周邊還有哪些國家呢。
“海的東面有個倭國,倭寇大多數都是倭國來的。”柳慧娘道,“大梁南面過了海聽說還有些蠻夷之國,但並未聽說有人去過。”
魏雲清道:“那大梁有外國來的人麼?”
柳慧娘想了想,搖頭道:“並未聽說過。”
魏雲清有些失望,看來就算她想找些老外複習一下英語都沒有機會了。
“你若信得過我,我可先幫你留意著,若有你所說的有趣的生意,我先幫你記下。”柳慧娘道。
“那再好不過了。”魏雲清笑道。反正做生意這事又不急,今天出來一趟能認識柳慧娘,已經是物超所值了。
之後二人又說了些風土人情,家長里短,魏雲清甚至在柳慧娘這兒吃過午飯才回去。秀兒挑了不少布匹回去,柳慧娘做主給了優惠,幾乎就是成本價賣給了魏雲清。
回去的路上秀兒喜滋滋地說:“姑娘,今後你若多結識些鋪子老闆,咱們買東西都能便宜些了。”
魏雲清揶揄道:“你如今不嫌商人地位低了?”
秀兒臉一紅,摸著買來的布匹不吭聲了。
馬車一回到小院,小栓便迎上來說道:“姑娘,方才有位自稱鄧鴻的軍爺來說,晏將軍這幾日抽不出空來,請姑娘見諒。”
“我知道了。”魏雲清點點頭,心裡不乏失望。有正經工作的人事情自然是多,她也沒辦法。偏偏晏如松下班後已是晚上,這時代晚上出來玩太醒目了,還是不要輕易嘗試的好。
“還有,前日送去的字畫裱好送來了。”小栓又道。
魏雲清眼睛一亮,快步回到自己房間,見到放在書桌上的字畫,頓時心情大好。
看著“青松入雲”這幾字,以及落款的那顆崖上松,魏雲清真有些愛不釋手,讓小滿和小栓將這字畫掛在書房之中,時不時看上兩眼,回想起晏如松寫這幅字畫時認真英俊的模樣,心跳便能快上一分。
為了填補晏如松不來找她而空虛的內心,魏雲清接下來幾天就專注於跟閨蜜聯絡感情。
正如魏雲清先前猜測的那樣,孫思思對於相對獨立的女性似乎有著先天的好感,她剛說要介紹個女老闆給她認識,她就露出了激動的神情,拉著魏雲清趕緊去找人。魏雲清先帶著孫思思去了柳氏布莊,為二人引見,隨後三人一道去了附近一座茶室的包房,天南海北地聊。
孫思思已將乘法口訣表背下,央著魏雲清繼續教她,柳慧娘見這有趣,也跟在旁邊聽著,作為生意人的她立刻意識到這些記號和隨之而來的計算方式對她做生意將大有幫助,便也請魏雲清教她。魏雲清哪會拒絕,得知柳慧娘早已背下乘法口訣表之後,她便同時教她們二人。她大學時好歹也是當過家教的人,教兩個學生不在話下。
兩人一起教之後,對數學的敏感度便分出了先後,柳慧娘學起來比孫思思更快一些,畢竟平日裡她總跟數字打交道。
與孫思思柳慧娘廝混的幾日,魏雲清只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愉快。她們有時會在外頭的茶室會面,有時會在魏雲清的小院見面,有時就在柳慧娘的家中,甚至有一次,魏雲清和柳慧娘二人受邀去了孫府。
二人去孫府的時候沒遇到孫承吉,倒是遇到了孫老夫人,見孫女帶著手帕交來家中玩,孫老夫人並沒有多打擾,與二人客氣地說了幾句,便各自散去。
孫老夫人是個慈祥睿智的老人,她早前聽自家老爺贊過魏雲清,如今第一次見面,心中已將她評價了一番,深覺老爺的讚揚不過分,對於她與自家孫女的來往自然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