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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福一凜,正色道:「屬下明白。」
十杖之後,穆玄整個臀部已全部腫起可怖的紫黑色,再沒有落杖之處,腫痕一道疊著一道,恰與第一杖落在臀腿處的傷連在了一起,有的地方還被杖頭鐵皮剮蹭的破皮流了血。再要落杖,就得往腿上打了。
穆玄額面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斷線似的往刑床鐵板上落,整個人像是剛從麟池裡打撈出來的,原本俊美如玉的臉,慘白的如同一張白紙,看不到一點血色。倒是下唇咬破了好幾處,有的還在往外滲血,有的已結了褐色的痂。
「屬下代王爺訊問,世子可願回答王爺的問題?」
已經打了第二個五杖,靈樞的聲音響了起來。
回應他的,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沉默。
靈樞打了個手勢。
又輪到左邊的暗衛刑杖了。他稍稍往後錯了一步,如第一次那般,把木杖對準那少年的臀腿交接處。傷痕累累的臀部和白皙如玉的腿部,被一道杖痕整齊的劃分開,仿佛不是一個人身上的。
又一杖挾著風聲重重落下。
腿部對疼痛的感知何其敏感。穆玄身體用力彈挺了一下,又重重落回刑床上,下唇處剛結好的痂再次被咬破,整個口間都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兒,緊握成拳頭的十根手指,指甲也深深摳進了掌心肉里,黏黏膩膩,血滴不止。
聽著隔壁傳來的那一聲細弱而慘烈的呻.吟,穆王皺了皺眉,想睜開眼,卻還是忍住了。
二十杖之後,從膝彎到大腿根部一截也高高腫起可怖的紫黑色杖痕。
穆玄整個身體軟垂在刑床上,氣息微弱,呼吸淺薄,意識已經有些混沌。
「屬下代王爺訊問,世子可願回答王爺的問題?」
靈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只維持了幾線清醒,意識有些恍惚,一直以沉默回應他的穆玄竟輕輕搖了搖頭。
靈樞又打了個手勢。
掌刑的暗衛往前一步,將刑杖對準了那少年傷痕累累的臀部,挾風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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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是被半桶冰水給潑醒的。
他找尋了好久,眼睛才找回一點焦距。稍稍一動,便被下半身貫過的劇痛疼得眼前一黑。
「現在可想明白了?」
熟悉的威嚴聲音在耳邊響起,很低很沉,好像很近,好像又很遠。
穆玄緊咬住下唇,以肘支地,下意識的想撐起身體,每動一下,便感覺下半身像是被人用刀斧生生鋸斷一般。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而不是被扣在刑床上的鐵枷里。
半昏半清間,腦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如醍醐灌頂,瞬間冒著一身冷汗清醒過來,眼睛終於完全找到了焦距。
審訊室。
穆王坐在長案後,神色複雜的望著地上那個半身是血、艱難掙扎的少年,深吸了口氣,問:「現在,願意回答本王的問題麼?」
聽著這道聲音清晰入耳,穆玄腦中嗡的一聲,有一瞬的空白。很快,刑房裡的一幕幕,就海水倒灌似的涌回了腦海之中。
第一件事,他本能伸手往身後摸去。
觸手處,是一塊黏膩膩沾了大片血的衣料,濕漉漉的,是那件棉布單袍。袍擺很長,足夠遮住傷處和整個下身。單袍下的那件綢褲卻不見了。
穆玄腦中又空白了一瞬。深重的羞恥湧上心頭,原本慘白如紙的臉,竟慢慢漲紅起來。可他傷勢太重,那陣紅潮只是湧上來了短短一霎,就又消退了。
他的臉色更蒼白了。
穆王豈看不明白,準確的說,他攻的就是他這道心裡防線,聲音不由嚴厲了起來:「本王早說過,刑訊有刑訊的規矩,沒人會在乎你的臉面。現在,你可願回答本王的問題?」
穆玄心底一陣蒼涼,好艱難的抬起頭,望著穆王扯了扯嘴角:「父王……逼供不成,就要誅心麼?」
穆王被兒子嘴角那抹明顯不屑的笑刺得心痛。
他斷然沒有料到,以穆玄那份驕傲和自尊,被訊問到如此地步,還不肯屈服。
「玄兒,你非要逼本王做一個冷酷無情的父親才肯服軟麼?」
穆王站了起來,目中沉痛與怒火交織。
穆玄黑眸中閃出水色:「孩兒只是想要一個機會而已。」
「好!很好!」
穆王面色急劇沉了下去,厲聲道:「你既然這樣執迷不悟,本王寧願親手了斷了你,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意孤行、禍害整個穆氏!」
「來人!」
靈樞又無聲走了進來。
「繼續審。」穆王坐回案後,聲音又是那種接近冷酷的平靜。
刑房裡。
兩個握著刑杖的暗衛望望刑床上傷痕累累的少年,又望望靈樞。
靈樞: 「王爺吩咐,改棍刑。」
兩個暗衛放下刑杖,又將穆玄從刑床上拖起來,拖到西面牆前的木製刑架下。
所謂棍刑,其實是夾棍的變種。施刑時,人犯跪在刑架前的青石地上,兩條手臂則被鐵環吊在刑架兩端。一人持杖從人犯右小腿上斜穿到左小腿下,另一人則持杖從人犯左小腿上斜穿到右小腿下,然後同時往下壓杖。極盡折磨,令人生不如死。是刑訊時最常用的手段。骨頭再硬的人,也極少能熬過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