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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身後,則立著一列宮裝婢女並一列衣甲鮮亮的禁軍將士。具垂首屏息,恭敬至極。
見扶搖瞪大眼睛望過來,她淡淡道:「本宮就是聖上長姊,穆王之妻,寧嬤嬤一口一個的長公主,你口中年老色衰、遭人厭棄的婦人,可算個東西?」
扶搖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哪裡還說得出話。
寧嬤嬤重重磕了個頭,淚流滿面道:「奴婢拜見長公主。」
靈櫻長公主微微一笑,越過眾人,親手將她扶了起來,道:「這些年,辛苦阿嬤了。」
一聲「阿嬤」,牽動多少舊時光,又牽動多少衷腸,寧嬤嬤哽咽道:「奴婢不苦,苦的是長公主。」
靈櫻長公主輕嘆:「行走在這世間,幾人不苦,最重要的是能謹守本心,不忘初衷。」
第115章 相見
穆王幾乎是一路橫衝直撞, 策馬急奔入府的。
下馬時,因為動作太急而那馬衝上石階還未完全收穩四蹄, 穆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幸而被隨後趕到的顧長福扶住了。
「王爺!」顧長福嚇了一跳, 不無擔憂的喚了一聲。
穆王沉默的把馬韁塞到他手裡,就一言不發的闊步邁入了府中。
眼前這座他已經住了二十多年的府邸,一磚一瓦分明如舊,可又分明有些不同。
空氣中依稀還漂浮著她步履之間羅襪捲起的香塵。
是早已流入他骨髓深處的那抹幽幽蓮香。
一路疾行,無論廊下還是道旁,儘是伏跪在地的下人們,俱屏息凝神, 畢恭畢敬,全沒了平日裡的喧鬧景象。等終於到了隰桑院門口,穆王卻愣住了。
朱紅色的院門上, 依舊掛著那把已然生鏽的鐵鎖,門前的石階上, 依然堆滿顏色不一的落葉, 荒草依然頑強的從石階縫隙里冒出來, 昭示著它不屈的生命力。
仿佛她回來的消息只是他做的一場夢,穆王茫然四顧。
「王爺。」
顧長福提著袍子匆匆追到穆王跟前,心驚膽戰的道:「奴才問過府中管事了, 長公主歸府後並未回隰桑院,而是……而是直接去了姝夫人的凌波院。」
穆王臉色立變。
凌波院院門大敞。院內院外站滿衣甲鮮亮的鳳麟衛。
這是先帝親賜給愛女的一支親兵,連惠明帝都無權調用。
靈櫻長公主容色冷漠的坐在院中唯一的一把圈椅上, 身後立著寧嬤嬤和兩個年長的女官。院中央的空地上,則跪著靜姝和院內的下人們。
已近午時了,天上日頭掛的老高,刺得人睜不開眼。
靜姝已跪了小半個時辰,本就是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在太陽底下曬了這麼久,早已麵皮慘白,唇無血色,一副隨時可能暈倒的樣子。
扶搖就跪在靜姝的身後,依舊兩目惶恐,四肢發抖,還沒從方才受的驚嚇中回過神。此刻,見姨母在這個女人面前都表現的如此卑微怯懦,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權勢」二字所帶來無上榮輝和壓倒一切的力量。
「都是妾管教無方,才致使搖兒如此不知禮數、衝撞了長公主,妾甘受一切懲罰,望長公主看她年幼無知的份上,饒她這一次。」
靜姝細聲細氣的低聲懇求,剛說完,一陣眩暈襲來,她身子突得一晃,就要歪倒在地。
「如夫人!」
一旁的吳嬤嬤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急聲道:「如夫人向來身體虛弱,前幾日剛生了場病,還沒好利落,哪裡經得起這般烈日久曬。請長公主高抬貴手,看在王爺的份上饒過我們夫人吧!」
她是靜姝的心腹嬤嬤,這些年仗著靜姝管家耀武揚威慣了。此刻故意把穆王搬出來,就是想提醒長公主現在穆王真正寵幸的是靜姝,借穆王的名頭壓一壓這個長公主的氣焰。
一個女人再有權有勢又如何,沒了丈夫的寵愛,不過是個只會張牙舞爪的閨中怨婦。何況世子又被王爺驅逐族譜,她連最後的那點依靠都沒有了。
靈櫻長公主接過宮婢遞來的茶水,低頭抿了一口,神色淡漠,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吳嬤嬤急了:「如夫人也是這府里的主子。長公主如此仗勢欺人,就不怕王爺怪罪麼?」
靈櫻長公主依舊撥弄著茶碗裡的浮茶,仿若未聞。
立在後面的一位女官卻站了出來,也不多話,只望著吳嬤嬤輕一擺手,兩名鳳麟衛立刻闊步上前,將這聒噪的老刁奴拖了下去。
「你們要做什麼!夫人,夫人救我!」吳嬤嬤此刻才意識到大禍臨頭,一路扭動身體,發出殺豬般的慘呼。
那女官厲聲斥道:「好大膽的刁奴。這府中有資格稱「夫人」的,唯長公主殿下一人,你口中的夫人又是什麼東西?」
靜姝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了,立刻撲倒在地,急得含淚哀求:「吳嬤嬤年事已高,受不住重責的,望長公主開恩!妾願待她承受所有責罰!」
靜姝畢竟是穆王寵妾,那女官不敢擅自訓斥,便自覺往後退去。
靈櫻長公主終於抬起頭,淡漠的掃了靜姝一眼,道:「你有幾條命,又要替自己的外甥女領責,又要替一個下人領責?」
靜姝臉色又是一白,咬唇道:「妾、妾……」
「是非不分,尊卑無序,有過不罰,避重就輕。難怪這好好的一個王府,會被你打理得烏煙瘴氣,一塌糊塗,連下人都敢騎到主子頭上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