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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玄門世家,穆氏管理弟子雖嚴苛,但族規卻只有五條,不到二百字。
「一,凡族中子弟,需以降妖除惡為己任,不得用符術禍害百姓及無辜生靈;二,凡族中子弟,需學而有道,不得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用符術助紂為虐;三,凡族中子弟,修習符術務必因循正道,潛心磨礪,不得貪功冒進,背師偷道,以至墮入邪道。四,凡族中子弟,不得欺瞞師門、擅自行事,不得欺師滅祖、殘害同門,不可恃武而驕、恃強凌弱、張揚賣弄。五,凡族中子弟,需潔身自愛,不得與妖邪鬼祟暗中勾結或暗通款曲,行大逆不道之事。違者,族規處之。」
穆玄早就爛熟於心。
穆王閉著眼聽完,語氣平勻的問:「你覺得自己犯了幾條?」
穆玄:「孩兒罪孽深重,願受族規懲罰。」
「本王問得不夠清楚麼?」
穆王依舊閉著眼,語氣平勻,只有離得近了仔細看,才能注意到他嘴角處抿得更深的兩道紋。
「來人。」穆王喚。
一個青袍暗衛立刻走了進來。
穆王:「提桶水過來,讓他清醒清醒。」
「王爺!」顧長福滿是焦惶。
穆王毫無反應,面容冰冷似鐵。
那暗衛躬身領命,頃刻,便提了一個木桶踅回,也不待穆王吩咐,逕自走到穆玄身後,把桶一提一翻,一桶還未完全化開的冰水就兜頭澆了下去,冰凌子濺得滿地都是。顯然對此類問訊的手段再熟練不過。
即使有內力護體,穆玄依舊控制不住的戰慄了一陣,嘴唇都發青了。
他也終於篤定,穆王今日是沒有留一絲情面,鐵了心要逼他說出一切能說和不能說的。
那暗衛提著桶退了出去。顧長福徒勞的張了張嘴,這次沒能發出聲。
穆王終於慢慢睜開眼,視線一絲不漏的落在穆玄身上:「告訴本王,你一共犯了幾條?」
穆玄羽睫上尚掛著冰凌,水還在沿著散落額前的幾縷烏髮往眼睛裡流。他眨了眨眼,努力吞化掉那些水漬,好一會兒,才成功睜開那雙被冰水洗刷過的黑眸,迎上穆王目光,道:「四條。」
穆王輕敲著長案案面的兩根手指一頓:「哪四條?」
穆玄:「除第三條,全犯。」
即使再鎮定,穆王扶案的手,也微微顫抖了幾下。
很久,他才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再次平勻下來:「一條一條,給本王說明白。」
穆玄扯了扯嘴角:「父王心知肚明,真正想問的也不是這些,何必在此事上浪費時間?」
被如此頂撞,穆王竟也不見惱怒,只是寒聲道:「你可以試試本王的耐心。」
顧長福一條腿立刻跪了下去,祈求道:「王爺……」
「你先出去。」
顧長福:「王爺……」
「出去。」
顧長福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只得無奈的站了起來,塌著肩走了出去。
穆王再次緊緊逼視穆玄。
穆玄點頭,半垂著眸,平靜道:「父王想聽,孩兒說就是。穆氏祠堂突然走水不是意外,更不是因值夜師兄失手,九龍山的禁制突然被破開也不是巧合,所以,那些惡靈才會流竄出去,在「招魂術」的指引下攻擊典獄司大獄,以至近百衙衛重傷、人犯逃匿。孩兒濫用符術,借刀殺人,並禍及無辜,犯了族規第一條。」
「季侯孫之所以知道陣眼之事,皆因一名鬼族女子。那女子是受孩兒指使,故意引誘季侯孫上鉤,並告知他石頭村附近有一處陣眼,再由他傳話給衛英。衛英聽說陣眼內的靈力能增長修為,壓制純陽烈火的反噬力,果然命季侯孫帶人去尋陣眼。為了獲得村民的證詞,孩兒還讓人假扮成季侯孫和另兩名夔龍衛,夜入石頭村逼問村民陣眼下落。孩兒與鬼族人交易串通,欺瞞父王,擅自行事,還傷及無辜村民,犯了族規第一、四、五條。」
「典獄司乃刑獄重地,法度嚴明,孩兒利用鬼族人困住衛英,並盜取其朱令,助逆犯出逃,公然置國法家法軍法及朝廷法令於不顧,乃是非不分、知法犯法。為了達到目的,孩兒與鬼族人做交易,泄露了石頭村陣眼的位置,乃善惡不辨、助紂為虐,犯了族規第二條、第五條。」
審訊室內一時靜得落針可聞。穆王平復了好長一段時間,目光竟有一瞬的空虛。經過今早承清殿的殿審和之前一番番猜測,他雖然早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還是沒料到穆玄竟然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
「好。」
他好艱難的開口,心中充盈的怒氣越洶越重,表現在面上反而越平靜。
「本王問你,那枚印著先帝朝廢后鳳印的攝魂鈴是怎麼回事?」
一想到未來一段時日那枚小小黑鈴將會引起的風波,穆王的心緒便急劇的翻湧起來。
穆玄默了默,眸光異常清正,道:「離淵帝寵太隆,孩兒想扳倒他,並將整個夔龍衛所連根拔起,必須將那份信任從聖上心裡徹底摧毀。」
穆王一震,倏地從案後站了起來,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步太兇太險,稍有差錯,就是引火自焚、萬劫不復!」
穆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穆王氣得額上青筋直爆:「為了一件沒有把握的事,不擇手段,連聖上都敢利用,本王看你是鬼迷心竅了!那枚攝魂鈴,你從哪裡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