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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處惶恐的源頭,便是這群來路不明的盜墓賊。她自然應該感謝他們的搭救之恩,可他們若是只為財還好,若是喪心病狂,對她這具「屍體」起了什麼歹念,以她現在這副軀殼的戰鬥力,只怕還沒從墳里爬出去,就要再被扔進來一次。
正心跳如鼓,突然感覺到一股新鮮的氣流湧入鼻尖,說不出的舒爽,夭夭睜眼一看,才發現那面沉重的棺材蓋不知何時已被掀開了。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呼吸過人間的新鮮空氣了。
這一瞬,恐懼煙消雲散,她竟又恢復了最初的興奮,迫不及待的伸出一隻手,想扒著棺材邊緣,立刻從這具黑黢黢處處籠罩著死亡陰影的棺材裡逃出去。
要動時,才發現墳里墳外,都突然陷入了一種堪稱詭異的死寂。
棺材外,四雙瞳孔圓睜、透露著極大驚恐的眼睛,正俯視而下,和她大眼對小眼,仿佛被什麼東西定住一般。
「大哥,手、手!眼、還有眼睛,你看到了嗎?」
一人哆哆嗦嗦的道,牙關直打顫,一副活見鬼的樣子。是個麵皮粗糙的中年漢子。
另一人咆哮:「廢話!我他娘又不是瞎子!」
先前那漢子幾乎要哭了:「大、大哥,咋辦啊?我害怕!」
大哥繼續咆哮:「怕你個龜孫王八蛋!跑!」
呼啦啦,一群人腿上帶風,瞬間作鳥獸散。有的跑的太急,直接把榔頭仍在了棺材邊上。
「……」
穹廬似的天頂,毫無遮掩的映入眼帘,夭夭貪婪的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雖然不大好聞,有股子尿騷味,但也足夠令她神清氣爽,祛除一身屍氣。
隔著棺木圍成的四方空間,恰好能看見掛在天空的一輪明月。又大又圓,像玉盤一樣。她從未覺得,月亮可以這麼好看。
夭夭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渾身舒爽,心頭積壓的陰霾也一掃而光。當下再不猶豫,先兩手扒著棺材邊緣坐起來,而後提起繁複的裙裾,慢慢爬了出去。
周圍都是長滿荒草的亂墳,靜悄悄的,連只烏鴉的叫聲也聽不見。還好在此處飄蕩了五年,夭夭對這座山的地形還算熟悉,借著微弱的月光,勉強辨認了一下下山的方向,正要走,腳下的地面忽然劇烈的震盪了起來。
更準確的說,是整座山都劇烈的晃了起來。與之伴隨的,是沖天的喊殺聲與沉悶如雷的馬蹄聲。
遠處,無數攢動的火光,密密麻麻,連成一線,將群山縛住。
這是——!
夭夭身形一僵,陡然想起方才那兩個盜墓賊的談話,又呆呆的望了眼天上的月亮。與方才的賞心悅目不同,此時再看,只覺那月亮森森冷冷的,仿佛一隻巨大的瞳孔在盯著這座荒山上的一草一木。
原本寂靜的亂墳堆,也忽然颳起陣陣陰風,無數點飄動的鬼火,從漆黑的樹林裡冒了出來,正迅速的朝這裡聚集,爭著搶著往墳里鑽。
這些鬼火不是旁物,正是被困在這座荒山裡的野鬼,只因自己已成功借屍還魂變成了人,才看不到他們的本形。
今日竟是中元。原本應是群鬼狂歡之日,從她五年前飄到這裡開始,這日子便成了群鬼的噩夢。
每年的這一日,入夜之後,山上便會突然湧來大批的官兵,像捕殺獵物一樣,捕殺山裡的孤魂野鬼。那些被捉住的野鬼的下場,她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難怪方才那個盜墓賊說「官兵馬上就來了」。
火光從山腳下開始,迅速往山上逼近,伴隨著奔騰如雷的馬蹄聲和尖銳的唿哨聲。畢竟經歷過五年的噩夢,夭夭腿腳控制不住的發軟,手忙腳亂的把拖得長長的裙裾胡亂掖到腰間,便往山下狂奔而去。
陰冷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她絲毫不覺的冷,反而出了一身黏黏糊糊的汗。一路上,到處都是橫衝亂飄的鬼火,有的孤零零的,有的成群結伴。夭夭幾乎可以聽見他們惶恐絕望的叫聲,正如她此刻的無助和惶恐。
又不知跑了多久,她滿頭大汗,胸中已悶痛得透不過氣,一雙腳也如同灌鉛。混沌間,隱約看到前方一大片鬼火忽然調轉方向,往回湧來,原本整齊的隊伍也七零八散,顯然是感知到了極大的危險。
夭夭不及多想,立刻跟著他們一起掉頭往回跑,誰知沒跑幾步,掖在腰間的裙裾忽然掉了下來。
她猝不及防,直接被絆倒在地,狼狽的滾了幾圈,最後撞在了一顆大樹根上。
第2章 未婚夫
夭夭被撞得眼冒金星,許久都緩不過神,耳邊只聞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從四面迅速包抄了過來,密密匝匝的火光直刺得她睜不開眼。
「哇哇哇哇!抓到了!臭死鬼,看你往哪裡逃!」
一個脆生生的少年聲音咋呼道。
夭夭拿袖子擋住火光,抬頭一望,只見這數尺見方的狹小區域裡,竟是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身著紅色夔龍服、頭戴烏紗、外罩赤色披風的錦衣衛士,無一例外腰間挎著寶刀,手中舉著火杖,神色威嚴、目不斜視。
是……夔龍衛!
多年前龍城滿城的鮮血和慘烈歷歷在目,夭夭只覺透骨寒意一點點爬遍全身,滲進肌膚血液里,令她渾身止不住的發抖,牙關也咬得咯咯直響。
「喂喂,臭死鬼,你是死了還是傻了,怎麼動也不動?」那聲音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