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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間,穆玄與夭夭皆遽然變色。兩人也終於看清,她懷中竟還抱著一個襁褓。
「砰!」
紫衣男子掌間靈力猛地擊出。只不過,不是朝著那女子,而是朝著他們。
靈力如兇猛洪水隔牆襲來,夭夭魂魄劇顫,頭部猛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
在她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撕裂的時候,忽然身體一輕,跌入一個溫暖堅厚的懷中。
一滴黏膩的液體滴落在面頰上,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夭夭意識到什麼,驚恐抬頭,望著擋在她身前的穆玄,眸中瞬間蓄滿淚水。
第56章 柳氏
穆玄嘴角的血, 越流越多。
夭夭眼淚如掉線的珠子,一下子全涌了出來。
方才若非他硬挨了那雷霆一掌。此刻, 她只怕早已魂魄離竅、肉體不保。
「我無事。」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穆玄輕一皺眉, 用唇語道。
幾乎同時,廟內背對著他們的紫衣男子倏地負袖轉身,朝窗欞後投來兩道凌厲目光。
夭夭大吃一驚。眼淚像觸到滾燙的炭火般。
氣度華貴,不怒自威,儀容修美,俊朗絕倫。更重要的是,眉目與穆玄有五分肖似。
廟中的神秘男子竟是穆王!
察覺有人闖入, 跪在地上的紅裳女子也霍得站了起來,抱緊懷中襁褓,警惕四顧。
「出來。」
穆王慢慢吐出兩字, 眉峰緊擰,聲音冷厲。顯然已察覺到外面的異樣。
眼下躲無可躲, 再不主動現身, 只怕會被穆王那一身渾厚剛烈的靈力給活活震死。可若暴露行跡, 在一個鬼村中撞見穆王私會「情人」這等辛秘,被滅口似乎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到底是橫著死還是豎著死。
夭夭下意識去看穆玄。他臉色蒼白,嘴角尚淌著一縷血線, 不斷滴流在身著的襴袍上,額角生汗,眉峰微微蹙著, 顯然傷的不輕。
「你早就猜到了?」
夭夭用唇語問,不敢發出聲音。
雖說他們父子關係十分微妙,可畢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只怕剛剛看到背影時,穆玄已猜出那人是穆王。
果然,穆玄默了默,點頭,望著鬼氣籠罩的天空,黑眸寒徹。
夭夭問完就後悔了。
以穆玄那孤傲如高嶺之花般的心性,光是發現自己的父親在外豢養「情人」這件事,只怕已足夠令他萬分惱火、羞憤難當。
更何況,這難堪的一幕,還讓自己這個外人給撞上了。
她若識趣,便該裝聾作啞,只當自己瞎了,什麼也沒看見。而剛才那一問,簡直是往他心口上扎刀子。
夭夭越想越後悔,這才記起從懷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為他擦去嘴角血跡。
穆玄怔了怔,低頭望著她,嘴角忽得一牽。
他一笑,連眸底的寒意都消散了不少。
夭夭胸膛中的那顆心,忽然砰砰跳了起來。
有兩處地方血跡干凝,她用力擦了好幾次都沒有擦乾淨。
偷覷穆玄神色,似乎還算平靜。夭夭便加了把手勁兒,又擦了一遍。心中卻燒了塊炭火般,有些犯愁如何應付眼下這爛攤子。
「不用怕。」
穆玄終於回神,黑眸定定的望著她,在她驚訝的目光中,輕握起她一隻手,從窗欞後現身。
推開廟門,一股陰氣立刻撲面而來。
穆王依舊負袖而立,轉身,目光沉沉的打量著他二人,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了下去。
夭夭直覺這都起源於自己被穆玄握住的那隻手,掙了掙,想要抽回,穆玄卻鉗得死死的,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孩兒見過父王。」
他嘴角一牽,無甚感情的吐出一句,便沉默的與穆王對視著。
穆王的面色幾乎可以稱作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夕——黑雲壓城城欲摧。
那紅裳女子一見穆玄和夭夭進來,亦露出震驚之色。不過,這份震驚並沒有維持太久,只見她美目顧盼,上下打量著夭夭,噙笑問:「菖蘭?你怎麼在這裡?」
夭夭望著柳氏這身與素日極不同的裝扮,心中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隱露失望。
同時也暗暗欽佩,這柳氏不愧是溫玉樓出來的,身為她爹西平侯的妾室,被她這個繼女當場「捉姦」,不僅毫無羞赧之色,竟還能笑吟吟的和她寒暄。這臉皮,非常人能夠練成。
問候完夭夭,柳氏目光一錯,已滴溜溜在穆玄身上打轉。待視見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柳氏頓時露出與她形象甚格格不入的慈母笑:「難怪婚期將近,你整日悶悶不樂的,還總往外面跑。原來,是另有心儀的小郎君。」
當著穆王的面,夭夭霎時滿面羞紅。
明明是她捉她的「奸」在先,怎麼現在反倒被她倒打了一耙。
「你這傻丫頭,既然有喜歡的人,為何要逼著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呢。」柳氏憂愁的嘆了聲,似乎真的在擔心她的終身大事:「這世上,兩情相悅、長相廝守才最難能可貴,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通都是屁話。」
她又把目光飄到了穆玄身上,嬌嗔道:「女孩子的手可不能隨便摸。小郎君既然摸了我們菖蘭的手,可不許抵賴負心,需三媒六聘、風風光光將她娶進門才是。」
若換作平常,夭夭定當她言語放浪,不屑一顧,可今日聽了這話,卻覺心裡裹了塊火炭般,騰騰燃動出一股她從未想過的激盪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