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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是很久以前,我從母親那裡偷來的。」
穆王震驚的說不出話。
當年,先帝最寵愛的阮貴妃突然在冷宮懸樑自盡。那三尺白綾上便掛著一隻蓋有先廢后鳳印的黑色鈴鐺。先帝悔恨交加,並因此篤定阮妃的死與先廢后脫不了干係。後來,阮妃被厚葬入殮,這枚鈴鐺也不知所蹤。惠明帝繼位差點將整個皇宮挖地三尺,也沒能找到這東西的下落。沒想到竟然在靈櫻手中!
她怎麼從未向自己提起過?
穆王又神色凝重的慢慢坐回了案後。
「你給本王交個底,衛英現在何處?逆犯逃往了何處?還有,到今為止,你到底找到了幾處陣眼?」
「把你所有的計劃,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訴本王!」
許是真正嗅到了山雨欲來的味道。穆王意識到自己必須將所有事情都納入掌中,才能有足夠的準備應對一切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並阻止某些極危險的態勢繼續蔓延。而不至於向今日一樣,措手不及。
穆玄定定的望著穆王,目光又變得空空的:「父王明知道,這三個問題,孩兒都不會回答。」
「孩兒餘生唯此一願,至死不悔,父王就不能成全孩兒一次麼?」
也不知是水漬又流了下來還是怎麼回事,他墨玉般的黑眸里竟然有水光閃動。
「與虎謀皮,能有什麼好下場!」
穆王眼底掠過沉痛,往圈椅的椅背上靠了過去,擱在案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平靜道:「你非要逼本王將刑訊的那套手段拿出來麼?不過撬開你一張嘴,本王有的是辦法。」
穆玄沉默不語。
穆王望著對面明顯消瘦了許多的少年,目光忽然柔軟了些,嘆道:「玄兒,這世上,情之一字,最不可強求。其中的苦,父王嘗過的不比你少。你費盡心思的想扳倒離淵,不過是因為想替公輸一族翻案。可這條路何其兇險何其艱難,朝中忠勇之人不止你一個,為何這麼多年都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真話。五年前,你已為她犯過一次糊塗,險些把命丟在承清殿,五年後,又要再犯一次麼?她心裡若真有你,就不會跟別人走了。你怎麼還不明白?」
見穆玄依舊不吭聲,穆王面色又慢慢凝肅起來:「你是本王的兒子,穆王府的世子,本王不能再任由你這麼引火燒身下去!就算你不怕死,穆王府和三百餘名穆氏子弟擔不起這個風險!今日,你必須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再問你一次,衛英在何處?人犯逃往了何處?你到底找到了幾個陣眼?」
穆玄喉結動了動,黑眸中隱有淚星閃動,最終,以額觸地,重重的叩拜了下去。
「好。」
穆王聲音透著股沉鬱:「你不要怪本王心狠。」
「來人!」
之前那青袍暗衛又走了進來。
穆王已閉上了眼:「帶他去刑房。」
第106章 刑訊
見穆王動了真怒, 顧長福雖憂急如焚,也不敢再貿然開口求情。他連續侍奉兩任家主, 乃穆王心腹之人,心中須時時刻刻端著一桿秤,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越過穆王擅自把此事宣揚出去。只得屏氣斂神的立在那兒急劇想著。
那青袍暗衛引著穆玄從審訊室出來,打了個手勢,立在刑房外的兩個暗衛會意,迅速對望一眼,一人推開鐵門,另一人則闊步走了進去,掏出火摺子點亮了掛在四個牆角的四盞帶罩油燈。
點完, 又踅回門外,和方才那推門的暗衛一起,躬身請穆玄進去。
刑室的四面牆壁和頂部同樣由防水的青石砌成, 地面卻是普通青磚,且常年是濕的。因按照規矩, 每次訊完人, 都有專人用水把地面殘留的血跡徹徹底底的沖洗一遍。角落裡雖有排水口, 可此處是地牢,還建在麟池底下,上一層便是水牢, 陰冷潮濕之程度可想而知,滲了水的青磚地面根本沒有乾的時候。
穆玄進了那道鐵門,一股陰森森的潮濕氣息立刻撲面而來。夾雜著一絲日積月累疊下的血腥味兒。很淡, 卻很難忽略。
刑具都掛擺在東面牆壁前的鐵架上,因地面常年濕漉漉的,鐵架底部已生滿厚厚一層鐵鏽。西面牆壁前擺著一座木製刑架,牆根從左至右整齊的擺著一溜十來個木桶,桶內都滿滿盛著冰水,靠近刑架的兩個桶里則泡著粗細不等的藤鞭。房間的正中,則橫擺著一張鐵鑄的刑床。
穆玄見過玄牧軍掌刑的營房,見過典獄司的深牢大獄,也見識過京兆府的審訊室,雖無一例外的充斥著慘烈的叫聲和濃重的血腥氣,但好歹還能有一絲半縷的光亮透出,都不若這間深建在湖底的地下石牢的刑房顯得陰森可怖。
此時從外面看,審訊室的鐵門大開著,刑房的鐵門也大開著,顯然是為了方便穆王在隔壁聽動靜,隨時下達新的指令。
「替世子寬衣。」
引路的暗衛朝那點燈的暗衛道。
點燈的暗衛點了下頭,斜跨兩步,行至穆玄身後,便去解穆玄腰間的白玉帶。
穆玄厭惡的皺了皺眉,冷冷掃他一眼。那暗衛不敢造次,停了手,看向引路的暗衛。
引路的暗衛解釋道:「世子恕罪,刑房的規矩,受刑者只能穿一層單衣,以便施刑驗傷,外袍、腰帶、冠帽都要去掉。有些刑類還要去衣的。這玉帶貴重,質地堅硬,萬一動刑時損毀了或傷著世子身子,屬下們都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