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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嬤嬤如臨大敵,立刻讓海雪取來熱水袋,一面餵她喝了幾口,一面替她撫背順氣,心疼道:「我的乖乖,怎麼偏偏這時候犯了!奴婢疏忽,竟忘了把凝香丸帶在身上。」
夭夭皺了皺眉心,小臉慘白慘白的,抓緊榮嬤嬤的手道:「想必是在車裡悶的。我實在難受的厲害,又坐不了馬車了,可否勞煩嬤嬤回府替我去趟藥?」
這等時候,榮嬤嬤自然是千依百順,只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府中。囑咐海雪好好照顧夭夭,便急匆匆的讓阿壽駕車送她回府。臨行時還不忘把一個輕紗帷帽給夭夭戴上,再三告誡她不要輕易摘下,以免給男子看到面貌。
海雪擔憂道:「這附近應有醫館,可要奴婢先扶郡主去瞧瞧?」
夭夭道:「我就是悶的,透透氣就好多了。扶我去樓上坐會兒吧。」
臨近隅中,鳳儀樓已賓客爆滿、座無虛席。此樓雖主營長安地方美食,但最具特色的,卻是來自北胡、西域、東海等地的許多異域小食。比如夭夭最愛的墨魚餃子,便是從東海傳來的。
樓門口站著兩個專門迎客的堂倌,見夭夭過來,立刻殷勤的迎上去,滿臉堆笑的問:「小娘子是吃飯還是要外送的小食?」
因那些異域小食很受歡迎,又便於攜帶存放,鳳儀樓還為長安城及京畿附近的轄區提供外送生意。負責外送的夥計稱為「飛驛」,他們統一著胸前、後背印有「鳳儀樓」字樣的外袍,將食物放在特製的食盒裡,外面包一層氈子,以快馬送達客人府中。因效率極高,那些小食被拆封時,都熱氣騰騰,宛若新鮮出爐。
只聞那堂倌歉意的道:「若是吃飯,小娘子來晚一步,今日本樓已經滿客,只能訂明日的雅廂和席位了。若是買小食,奴直接帶小娘子去一樓的膳食堂。」
夭夭抬頭一看,樓門前果然已掛出「滿客」的牌子,便笑吟吟道:「我找你們鳳掌柜。」
那堂倌愈發恭敬,立刻躬身引她至樓中一處專門供客人休息的茶室里,奉上一盞熱茶,道:「小娘子稍待,奴這就去通稟。」
海雪一臉訝異的望著夭夭,奇道:「小姐何時認得這鳳儀樓的掌柜了?」
夭夭淡定的道:「機緣巧合,打過幾次照面而已。」
大約喝完小半盞茶,夭夭忽道:「海雪,你去門口迎一迎榮嬤嬤,免得她進來找不到地方。」
海雪剛離開,一個慈眉善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便走了進來,穿著件長安城正流行的胡服,見
夭夭面生,先作了一揖,方問:「小娘子高門何處?找在下有何事?」
夭夭也起身福了一禮,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遞給鳳掌柜,道:「我也是受一位朋友所託,才來叨擾掌柜的。」
鳳掌柜看完信,神色一肅,立刻後退兩步,對夭夭作了三個長長的揖,道:「是在下眼拙,怠慢小娘子了。小娘子且安心吃會兒茶,這信中所託之事,在下立刻去辦。」便吩咐那堂倌:「二樓不是還預留著一間雅室,快帶小娘子過去。」
夭夭致謝。
二樓那間雅室恰好臨街,打開窗戶,便可將西市的熱鬧景象盡收眼底。
夭夭剛坐下不久,便見阿壽駕著馬車回來了。榮嬤嬤匆忙下車,和海雪打了個照面,兩人便一道朝樓里走來。
夭夭打定主意,便笑著的同侯在雅廂外的堂倌道:「小哥哥,可否再給我準備一壺女兒紅和兩個乾淨的茶碗?」
她嘴甜音美,即使戴著帷帽,也難掩綽約風姿,那堂倌立刻殷勤應下,眨眼的功夫便把東西送來了,並躬身退下。
海雪同榮嬤嬤很快進來。瞧著夭夭氣色好了很多,榮嬤嬤念了句「阿彌陀佛」,忙掏出一粒凝香丸,餵夭夭服下。
那藥丸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幽香綿長不絕,即使吞到腹中,喉間依舊殘留著濃濃的香氣。
夭夭道:「嬤嬤辛苦,這一路定口渴了。」便將新沏的一碗碗熱茶推到榮嬤嬤面前,甜甜笑道:「快喝點熱茶吧。」又將另一碗推到了海雪面前,並命她們坐下喝。
榮嬤嬤的確口渴難耐,因向來視自家郡主如親孫女,也沒假意推辭,就端起碗大口喝了起來。海雪見她喝了,也飲了幾口。
夭夭手指敲著桌案,假裝往窗外看風景,頃刻再轉眸一看,榮嬤嬤與海雪已齊齊伏案睡了過去。
她心頭狂跳了幾下,才喚來那堂倌,幫她一起將人扶到夾廂里的軟榻上。然後遞給那堂倌一張銀票,故作苦惱的道:「沒想到她們這麼無用,沾酒即倒,看來要睡上一陣子了。這雅廂我先訂下,勞煩小哥哥替我看顧一二。」
那堂倌唯唯應下,卻把銀票退了回去,笑道:「這雅廂早就有人訂好了。小娘子既是那位貴人的朋友,儘管安心使用便是。」
夭夭將夾廂門推上,又坐回窗邊等了會兒,正支著下巴想心事,樓前一輛精緻華貴的馬車裡,步下一道曼麗身影,兀得撞入眼帘。
雖隔得很遠,對方也帶著帷帽,但夭夭一眼便認出來,那是瓊華。
這瓊華何時也喜歡吃異域小食了?
夭夭不無怪異的想。這時,「吱呀」一聲,雅廂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俊美若玉的少年緩緩走了進來,頭束玄色抹額,腰間掛著把長劍,薄唇緊抿,雙眸如星。
今日穆玄穿了件藍色綾紋圓領襴袍,腰束白玉帶,並佩著一塊狀如凝脂的羊脂玉佩,雖不及往常他穿的錦袍貴氣,卻乾淨利落,越發襯得他俊秀挺拔,長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