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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已到了宵禁時間,可雲裳閣外卻比肩擦背,聚滿人影和馬車,都心急火燎的朝閣內張望著。
見穆玄和數名身著京兆府衙役服的捕快策馬而至,眾人立刻一窩蜂湧了過去,又是哄鬧又是喊冤,請求官兵們放了他們的家眷。
沈其華聽到動靜,立刻指揮一列玄牧兵把這些人擋在外面,留出一條窄道,讓穆玄和另一名手握橫刀、雙目炯炯有神的青年男子進來。
那男子穿一身青色圓領襴袍配紅色罩甲,外披墨色斗篷,腰束青絲織帶,丰神俊朗,儀表堂堂,正是京兆府捕頭黎明。
跨入大堂後,他迅速掃視一圈,視線最終落在陳列在正中央的那張人皮上,登時臉色一變。
來的路上,他雖已了解到大致情況,可親眼看到這樣殘忍可怖的場面,他還是禁不住汗毛直豎,頭皮發緊。
穆玄又引著他看了李香君的「屍體」,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黎明大手一揮,命隨行捕快將目前已發現的「人皮」帶回衙門裡去。
被羈押在大堂內的眾人見那兩張人皮都被拎走,才魂歸本體,敢稍稍喘上一口氣。不少人都腳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季侯孫依舊在牆角嗚嗚掙扎,目眥欲裂的盯著穆玄。
沈其華耐不過聒噪,兜襠踹了他兩腳,那季侯孫才慘叫兩聲,倒在地上,不敢再輕舉妄動。因他口中還塞著那酒盞,即使是悽厲至極的慘叫,發出來的聲音依舊是「嗚嗚嗚」的,只是比方才多了點哭音而已。倒是他身旁的宋引,始終低眉垂目,安靜如木雕一般。
黎明瞧見這幕畫面,訝異的問:「那不是夔龍衛的宋副使和季督使?」
沈其華抱臂,冷冷譏道:「他二人先後進了發生兇案的房間,論嫌疑,當排首二。」
若遇牽扯到邪祟的案子,京兆府經常和夔龍衛協同辦案,夔龍衛行事之囂張跋扈,他是見識過的,連府尹孫大人也經常告誡他們萬事以和為貴,不可與夔龍衛產生正面衝突。敢以如此手段對付夔龍衛一個督使,令其當眾出醜,整個大鄴朝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那人皮之上所畫鎮邪符文,世子可知出自何處?」見穆玄挾劍過來,黎明收回思緒,問道。
穆玄搖頭,道:「我所熟知的家族與江湖門派中,並沒有類似畫法。」
第52章 相思蠱
見黎明似若有所思, 穆玄心中一動,道:「聽聞黎捕頭也出身玄門大宗, 見識廣博,頗精通術法。莫不是見過那符文?」
黎明搖頭, 道:「世子說笑了,不過年少時機緣巧合,有幸習得些雕蟲小技而已,何談精通。這符文的畫法的確詭奇罕見,黎某也是第一次見到。」
兩人又到二樓轉了一遭,黎明命手下拿京兆府的封條將那一整排房間都封死了,把夾道里陳列的那些仕女圖也都悉數收繳, 才與穆玄抱拳為禮,道:「茲事體大,幸而世子及時發現這邪祟的行跡並告知京兆府, 否則日後釀成大禍,京兆府上下定難脫罪責。」
穆玄道:「區區小事, 何須掛懷。若非玄牧軍被牽涉其中, 我亦不會查到此處。眼下我最擔心的是兩樁事, 一,這兩隻邪祟逃竄以後,恐怕會再找新的人皮掩飾身份。二, 是否還有其他邪祟披著人皮作案。」
黎明點頭:「世子所言極是,眼下須儘快找到那邪祟的藏匿之地,才能避免再有無辜百姓遭其毒手。只是……這邪祟行事如此陰毒狡猾, 此事恐怕要多費一番周折。」
穆玄道:「查證失蹤人口之事,黎捕頭可有進展?」
黎明:「此事阮校尉已與我說明。既是世子拜託,敢不盡力?我已命人回府衙調取卷宗,稍後便可請世子過去查閱。」
聽他提起卷宗,穆玄眼睛一亮:「最近果然有人口失蹤的案子?」
黎明卻道:「不瞞世子,京畿及京郊附近若有人口失蹤,百姓必會到京兆府報案。可近半年京兆府所記錄的失蹤案,皆與之前南郊案受害人吻合,且失蹤者都是男子。京兆府並未接到過家中走失女子的報案。」
聞言,眾人心中俱是一寒。既然無人報案,就說明那些邪祟披上人皮後,都完美的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連其親族都沒有發現異常,譬如李香君和採蓮。但黎明既然命人去調取卷宗,說明此事另有隱情。
果然,黎明神色凝重的道:「但今日之事,卻令我想到一樁困擾京兆府多時的怪事。」
「大約半年前,京郊清溪山下有百姓到京兆府報案,稱家中婦人在溪邊浣衣時,於水中發現無名浮屍。京兆府派人去打撈,才發現那屍體全身肌膚毛髮脫盡,根本辨不出本來面目,也分不清是男是女。訪過附近村莊,都未有失蹤人口。無奈之下,京兆府便在城中貼出告示,希望有人過來認屍。不料一月過去,那浮屍都無人問津。最後還是衙役們將屍體拉到亂葬墳里埋了。」
「這本已是一樁懸案。大約半月前,又有京郊百姓在南郊護城河中發現無名浮屍,屍體的形狀與半年前那具浮屍一般無二。孫大人命我帶人查訪護城河附近人家,也未發現有人口失蹤之家,至今那屍體仍擺在京兆府中無人認領。」
沈其華恰好在一旁,便同穆玄道:「黎捕頭還曾來玄牧軍中查訪,只是適逢將軍去洛陽公幹,便由屬下代回了。」
黎明道:「在下一直以為,這兩具無名浮屍皆是因為在水中浸泡太久,才會毛髮肌膚盡脫、不辨面目。可如今再想想,那兩具浮屍也許本來就沒有「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