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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雪一臉茫然的望著這不大正經的怪人,並一臉茫然的望著自家郡主。
夭夭嘻嘻一笑:「海雪,你去車上等我,我有事要與這位老前輩討教。」
……
「什麼?!易容?!」
那人一條腿踩在桌子上,連連擺手,道:「小姑奶奶,你找別人去吧,我早金盆洗手了。」
夭夭將那瓶公雞血往前一推,點著桌案道:「要能找別人,我還找你做什麼。一句話,做還是不做?」
那人一抱臂,甚有骨氣的道:「不做!」
夭夭點頭:「好,我現在就施法把你體內的那截桃靈木取出來!然後再把這瓶公雞血都灌進你肚子裡!」
「你你你你你、你耍賴!」
夭夭拔開瓶塞,一股濃烈的惡臭立刻瀰漫開來。
那人如避瘟疫,抱著柱子就往樑上躥。
夭夭:「做還是不做?」
「做做做,我做還不行嗎!」
那人掛在樑上,抖得跟片葉子似的,沒好氣道:「你想易容成什麼樣子?」
夭夭眼睛一垂:「我原本的樣子。」
第100章 同心
與江湖上常見的易容術不同, 鬼奴的畫筆有駐顏之效,可將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改頭換面, 外人根本尋不出一點痕跡或證據。
丹青畫坊的館主就是一個鬼奴,是夭夭某次在太平觀後山尋寶時從一顆桃樹下挖出來的。鬼奴如其名, 在野鬼屆地位也很低下,比人界的乞丐好不了多少,多是大奸大惡之人死後所化。桃木克鬼,何況還是太平觀的桃木,這隻鬼奴在樹下埋了有些年頭了,一身戾氣惡氣早被消磨殆盡,被夭夭挖出來後, 感激涕零,只差拜為祖宗。因為生前是個貪得無厭的縣衙刀筆吏,畫的一手好丹青, 便軟磨硬泡的求夭夭給他安身立命的機會。夭夭心善,便取了一截桃靈木種到了他體內, 這鬼奴才得以重見天日, 兢兢業業的鄴都城裡開了間畫館討生。
「這臉蛋雖也稱得上美, 跟小姐以前可差的遠了。」鬼奴端詳著銅鏡里的夭夭,嘴巴閒不住的點評起來。
自踏入這道門,夭夭已被他撕了無數次傷疤, 懶得再搭理他,只問:「你的駐顏術能撐多久?」
鬼奴總算有了些眼色,正經答道:「不多不少, 二十四個時辰。」
夭夭:「畫吧。」
從丹青館出來後,夭夭就一直以幃帽遮面,先轉道去鳳儀樓送了封信,待登車回府,又讓海雪去稟報姜氏,說自己身體不適,今夜暫不去松壽堂那邊侍奉了。
姜氏專門派了榮嬤嬤來探視,夭夭合上帳幔,只說是月事來了,昨夜又受了涼,腹痛而已,並無大礙。
榮嬤嬤命廚房熬了些紅棗糯米粥送來,又隔帳殷切的囑咐了幾句話,才放心離開。
穆玄接到鳳掌柜的信,也是一愣,不敢耽擱,辦完事就立刻趕回了西平侯府。問過海雪,才知夭夭身體不適。
天色已暗。推門進去,屋裡一片昏暗,並未點燭火,床帳倒是一層層緊密的合著,不聞一絲動靜傳出。
穆玄取出隨身帶的火折,點亮梳妝檯上的一盞紗燈,才輕步往床邊走去。
「阿瑤?」
他立在床前輕喚了一聲,等了會兒,依舊沒動靜。就伸手去撩最外層的紗帳。一撩,才發現帳子被人從裡面緊緊攥住了。
穆玄微愣,沉眸想了想,道:「阿瑤,你心裡若還因為那件事怪我,我誠意向你道歉。你若還不解氣,直接罵我一頓泄憤也行。我承認,我自小獨來獨往慣了,行事時難免只考慮利弊得失,而往往忽視身邊人感受。以後,我儘量改了這毛病就是。若是因為其他事,也請你告訴我。我們是夫妻,最重要的就是用心二字,你不說,我如何盡責盡力?」
帳幔幾不可察的抖動了一下,裡面卻依舊靜悄悄的。
穆玄眸光一亮,但終沒等到回應,很快又寂滅了:「我平素的確寡言少語,事事都喜歡悶在心裡,也不大懂該如何討女子歡心。你若是覺得我這個人太無趣,與你性情相距太遠,也在情理之中。這些我本該早一點想到的,也該問明你的心意後再求聖上賜婚。我……很抱歉。」
「你讓鳳掌柜傳消息與我,必是有要事商議。無論何事,我能力所及,必盡力而為。只是,你要肯說才行。」
說完,穆玄便靜立帳前等著。背後的燭火恰將他修長的身影投射在帳幔上,他思緒卻已不知飄向何方。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最清晰的那個念頭便是世人常說的那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他竟也隱隱有些了悟,為何他的母妃和他的父王這一對聽起來門當戶對又天造地和的婚姻,會是那般淒冷的收場。也隱隱有些明白,向來堅毅柔韌的母親,為何提起「兩情相悅」這四字時,美麗的眼眸中總是露出傷惶。
穆玄心底又不可避免的泛起一陣鈍痛。默了好一會兒,低聲道:「沒關係。你若沒有想好,我晚些再過來。」
說完,不再多話,轉身準備輕步離去。他投射在帳幔上的影子也如遊動的水草般晃動了起來。
「我不是怪你。」
緊閉的帳幔後,終於傳出一道悶悶的有些發哽的聲音。
穆玄腳步倏地一滯。
重重帳幔後,被褥都還疊得整整齊齊,夭夭依舊戴著那副過膝的垂紗帷帽,抱膝坐在床的一角,道:「宋引說,他有辦法讓我見我嫂嫂一面。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