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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氏沒落時,族中子孫凋零,一個比一個不成氣候,辟邪劍找不到合適的主人,便孤獨寂寞的在穆氏祠堂里待了很多年頭,後被當時的穆氏家主當做寶物進獻給皇帝賞玩。這對辟邪劍來說可謂極大的侮辱了,它便徹底藏靈,進入漫長的沉睡期,把自己變成了一把普通的劍。皇帝把玩半天也沒把玩出此劍的厲害,漸漸興味索然,便隨手一丟,命人把劍封存進了兵器庫里。
直到先王朝時,穆氏重新崛起,穆氏大公子娶了先帝最疼愛的靈櫻長公主為妻,先帝才命人把辟邪劍取出來,作為獎賞賜給自己的乘龍快婿,也就是如今的穆王。
本只是物歸原主,沒想到,辟邪劍果真認了穆氏大公子為主,並十分痛快的與其建立血契。
儘管當年的大公子已變為榮貴加身的穆王,辟邪劍卻始終伴其左右,為聖上和大鄴朝建下無數功業。便是道術高深的國師離淵,也因辟邪劍的緣故,忌憚穆王三分。
辟邪劍似乎早在劍鞘里待膩煩了,一聽要輪到自己出場了,也不等穆王動手,劍身嗡嗡一震,已化作一道青芒從鞘中飛了出來。
眾臣瞧得目瞪口呆,揉眼一看,那道青芒已變回一段亮如秋水的劍身。只不過,不是握在穆王手中,而是……而是倒插在了穆玄腳邊的泥地里。
大約是在鞘中憋悶了太久,辟邪劍顯得格外興奮,劍身一面賣力震動,一面往穆玄衣袍上蹭,似有炫耀之意。
穆玄一臉冷漠的避開,唇角緊抿成線,把目光移向別處。
辟邪劍仿佛受到了暴擊,劍身凝滯一瞬,愈加激烈的震動起來,劍身彎成一個高難的弧度,再次蹭上穆玄的月白錦袍。
與之前的熱烈不同,這次動作小心翼翼,帶了幾分討好的味道。
不料,穆玄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竟直接一腳將那一段劍身從泥土裡踹飛了出去。
辟邪劍險些折了腰,劍身委屈的發出一陣細微錚鳴,啪嗒掉到了地上,作死魚狀。
這等上古靈劍,多少人趨之如騖、求之不得,這位穆王世子卻棄如敝履,連正眼都不瞧一下,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少大臣都扼腕嘆息。
幸而,惠明帝和穆王似都見慣了此類場面,並無驚訝。只聞穆王道了句:「辟邪,勿鬧」,辟邪劍才慢吞吞的「站」起來,又變作一道青芒,竄回到了鞘中。
只見穆王掌心聚起一團白光,往劍鞘上一拂,那些繁複古老的符文像是被喚醒般,靈光四射,迅速移形換位。與此同時,辟邪劍再度出鞘,這一次,劍身卻渡著層耀目的金光。
穆王中指與食指並住,指向斜前,劍身立刻被他操控著飛入半空,遊走一圈,最終懸於夭夭頭頂之上。
整個宴會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緊張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連始終半垂眼瞼的離淵都抬起頭,把目光定在了那把金光流溢的劍身上。
穆玄一手握拳,也終於轉目看了過去,唇角抿的更緊。
只見那辟邪劍靜懸了片刻,忽然急速轉動起來,金光之內隱隱有血紅色的光芒露出,被罩在劍氣中的夭夭則拼命咬唇,指甲摳進掌心肉里,不讓自己露出痛苦之色。
「血光!有血光!」不知誰驚呼一聲,四下立刻起了騷動。御帳附近的禁衛軍、玄牧軍和夔龍衛都聚攏了過來,保護惠明帝安危。
見這情勢,不少人已準備拔腿逃跑,但一見到惠明帝、穆王和離淵還面不改色的坐在案後,又生生忍住,如坐針氈的坐了回去。
不料,又過了會兒,那血光卻慢慢消失,金光也倏地斂入劍身,辟邪劍回歸本形。只是,劍身並未立刻回鞘,而是興奮的嗡嗡震動兩下,插在了夭夭面前,並像方才蹭穆玄衣袍那般,使勁兒的往夭夭身上蹭,動作極親昵。
夭夭神識被劍氣震得七葷八素,魂魄還未完全穩住,突然感覺有個東西在往自己懷裡鑽,低頭一看,訝然睜大眼睛。
穆玄慢慢鬆開拳頭,看向夭夭的目光,已怔忡凝滯。
虛驚一場,眾人齊齊呼出一口氣,癱坐成一片。有人禁不住問:「這辟邪劍不是只認穆氏子孫麼?怎麼同這菖蘭郡主如此親近?」
立刻有人答道:「大約也喜歡漂亮女子罷。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隨後,穆王又用同樣的方法讓辟邪劍去試那滿臉刀疤的男子,亦未試出鬼氣。惠明帝道:「看來,是朕太過緊張了。」便允了穆玄所求,讓玄牧軍暫時看管菖蘭郡主,繼續追蹤那邪物。
季侯孫在末席遠遠瞧著,既眼饞又嫉恨。宋引亦一臉失落。
至於那面目醜陋的乞丐,行為古怪,又傷了西平侯,儼然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亡命之徒。夔龍衛一點興趣都沒有,便由玄牧軍一道收留了。
平息了這場風波,晚宴重歸熱鬧,眾人很快忘了這段小插曲,舉杯共飲,談笑風生。惠明帝與群臣共飲三杯,一祝大鄴朝風調雨順,二祝大鄴朝國泰民安,三則表明了自己蕩滌邪祟、勵精圖治的決心。百官紛紛稱讚聖上賢德,如日之光,如月之輝,並表達願鞍前馬後、精忠報國的決心。
夭夭被一個太監引到女眷所在的區域,在最末席撿了個位置低調坐下。其餘女眷似乎還顧忌她身份,並不敢主動與她搭話,只偷偷拿眼睛在她身上打量。
「菖蘭,真的是你麼?你……果真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