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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嬤嬤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穆玄的衣袍平日都是她親手準備的,有資格觸碰的,也都是她的幾個心腹丫頭,到底是何人大膽包天,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
劉郎中的顧慮果然不無道理。到了後半夜,穆玄燒得更加厲害,人也變得神志不清,昏迷中,口中不斷說著含混不清的囈語。
寧嬤嬤也不敢再瞞下去了,立刻遣人去告知穆王和雲煦公主。
雲煦公主自昨日聽說弟弟當街和東平侯府的宋引起了衝突,還把人家給揍了一頓,心裡就一直放心不下。今日本想過來爾雅院看他,怎奈午後喝多了酒,竟一覺睡了過去。
半夜突然聽到穆玄生病的消息,立刻就酒醒了。連斗篷都顧不上披,就急急奔向爾雅院。等到了,發現穆王和靜姝也在。
靜姝正在柔聲責怪寧嬤嬤為何不早些通知她,穆王則坐在床前,沉著臉探查穆玄的脈息,面色凝重。
穆雲煦幾乎難以相信,床上躺著的那個面白如紙、唇無血色的少年是自己向來身強體健的弟弟,心頭一澀,急問:「父王,阿弟如何?」
穆王不語,等探查完畢,才收回手,緩緩道:「是蠱毒。」
說出這兩個字時,他英武的臉龐上,瞬間覆上厚厚一層陰寒。
穆雲煦陡然變色。
這時,穆玄又發出了幾聲模糊的囈語。
靜姝湊近聽了片刻,惑然道:「世子在說什麼?喝……藥?」她目光又掃過那少年緊攥著的右拳,有些驚疑不定的道:「世子的手裡,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穆王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果然,一縷淺碧色,從那隻拳頭的拳心中露了出來,像是塊衣角。
「那是什麼?」穆王皺眉看向寧嬤嬤。顯然,那樣的顏色,不會是男子之物。
寧嬤嬤也是一臉懵然。
靜姝擔憂的道:「世子手上有傷,總攥著這東西只怕不好。依我看,嬤嬤還是替他取出來罷。」
寧嬤嬤眼睛盯著地面,一動未動。
靜姝有些尷尬的道:「怎麼?嬤嬤覺得我說的不對?」
寧嬤嬤略抬了抬眼皮子,不冷不熱的道:「奴婢不敢。」
靜姝也不生氣,徐徐笑道:「無妨,我來取也是一樣的。」說著,就要伸手過去。
「且慢!」雲煦公主忽然語調一揚,似笑非笑的望著靜姝,道:「靜姨,那是我母親留給阿弟的靈符。他不過握在手中做個念想,你何必管他?」
靜姝面色唰得白了,好半晌,才勉強笑道:「原來是長公主的東西,是我唐突。」又朝穆王盈盈施禮,低眉順目道:「望王爺恕妾身不敬之罪。」
穆王失神的望著那一角淺碧,久久不言。
雲煦公主眼眶卻漸漸發紅,心痛如絞。方才弟弟的那幾聲囈語,靜姝聽不懂,她卻心如明鏡。那根本不是什麼「吃藥」,而是一個人的名字:阿瑤……
第36章 噩夢
穆玄做了一夜的噩夢。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沒有一絲生氣的荒山,無限蔓延、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山道。尚只有十歲的他, 布衣麻鞋,戴一頂破爛的斗笠, 在山中拼命奔跑。夜風嗚嗚作響,似拉扯了無數隻惡鬼在後面追趕他,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一口吞下。
他呼吸漸漸粗重,額面布滿豆大的汗珠,一雙腿也如同灌了千斤巨鉛。終於,山風歇止, 兩座光禿禿的山坳間,出現一個黑黝黝的山洞,洞中靜靜亮著兩點光。這光也不知是何物散發出來的, 幽森森的,動也不動, 如兩隻燈籠大的眼睛, 沉默與他對視。
他拖著兩條腿朝山洞裡走去, 如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終於找到了綠洲。眼瞧著就要摸到洞口,那兩點亮光卻突然消失了。有貪戀的吮吸聲,從洞裡傳出, 伴隨著女子嬌媚銷魂的呻∣吟之聲。
他握緊端方,貼著洞壁,一步步靠了過去。才發現山洞的頂上竟亮著一排青幽幽的光, 向內延伸而去,像嵌了一顆顆夜明珠在上面。伸手一摸,洞壁濕膩膩的,沾滿不知名的黏液。明明正是暑氣最濃的八月,這洞裡卻陰寒刺骨如嚴冬臘月。
又往裡走了一段,山洞驟然開闊起來。正中間的一張石床上,兩個赤身裸體的人交纏在一起,癲狂凌亂,滿床旖旎。發出那種奇怪淫邪聲音的,就是被壓在下面的女子。此刻,那女子一張臉如同熟透的大蝦,紅彤彤的,隨著上方男子的一記猛烈撞擊,張開的雙腿驟然一縮,如柳枝般緊緊纏住那男子的腰肢,男子渾身肌肉一蹦,發出一聲長長的含糊而滿足的喘息聲。
他從未看到過如此詭異離奇的畫面,一時震驚的睜大眼睛,薄薄一層布衣下,不知不覺,竟透出細密的汗珠。尚且稚嫩的身體,也突然燥熱起來,絲毫不覺得四周陰冷了。
正看得出神,突然,那女子嘴角一彎,露出抹詭異的笑。他悚然回神,心頭咯噔一下,那女子的腦袋已變作一個青幽幽的蛇頭,正吐著蛇信子,貪婪的舔舐那男子的肩頭。一雙蛇眼,卻直勾勾的盯得他,水波流轉,滿是媚惑。
那男子卻依舊意亂神迷,毫無察覺。
「小郎君勿急,馬上就輪到你了。」那蛇頭妖嬈的扭動,發出痴痴的笑聲。
他嚇得渾身汗毛直豎,連退了幾步,拔出端方,欲刺向那女子,洞頂的亮光忽然全部消失了。就像是許多雙眼睛同時閉上一樣。繼而,四周地面傳來跐溜跐溜的聲響,像軟體動物爬行的聲音,迅速朝他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