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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迅速結印,默念咒訣,催動符葉和白衣人周旋。趁著空隙,眼風往穆玄那邊一掃,以為他會避開那道靈流攻擊,誰料他竟視而不見、不閃不避,接著剛才那一招,劍尖乘勢往上一挑,從那白衣男子的臉上挑下一張人皮!
那靈流不偏不倚的擊入穆玄胸口,穆玄噴出一口血,重重跌入水中。
「穆玄!」
夭夭脫口驚呼,險些十指撤去印結,可轉念一想自己若再束手就擒,只怕他們再無生機,忍著悲痛用力往舌尖上一咬,默念另一段咒訣。
那一片片被陰風吹的七零八亂的符葉仿佛受到某種召喚,瞬間靈力大爆,挺立起來,飛刀似的穿透陰風阻隔,刷刷擊向那白衣人。
「殺魂咒?」
白衣人往後飄出一段,臉上假皮一掉,已變作一張陰柔秀美的臉,端的是螓首膏發,纖妍潔白,容貌艷麗更勝女子。
他眉尖一挑,身形往前一錯,探手撈起一片符葉,盯著葉片上的符文看了片刻,略意外的道:「你是公輸家的人?」
「呵,有趣。那一族,竟還沒有被滅絕!」
「只可惜了我那痴傻多情的妹妹。」
他悠悠感嘆,最後一句,似有些傷感之意。
夭夭並不意外他會發覺,只是眼下走投無路,她也顧不上掩飾了。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穆玄知曉真相,他們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就是了。這次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次,穆玄總不至於鐵面無情的揭露她身份吧。
就算真的揭了,她也是不怕的。
左右阿爹阿娘和族人都已不再世上,她無家無親,無依無靠的,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她只是,想要穆玄活下去罷了。
想通此節,夭夭倒也釋然了。也不去看穆玄什麼反應,微闔雙目,凝神施咒。舌尖血越流越多,口中血腥味也越來越重,符葉上溢出的靈力也越來越強。
符葉急速飛旋,閃作一片炫目白光,白光迅速暴漲重疊,結成一片巨大的光陣,將那白衣人困在中間。
白衣人一時之間倒脫不得身,滿頭烏髮被靈力震得四散飛舞。漸漸的,額間竟顯現出一抹火焰形的幽藍標記。
夭夭睜眸一望,一時呆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幽火標記。
只有鬼族才有的幽火標記。
這白衣人竟然不是普通的邪祟,而是純正的鬼族。
須知,普通邪祟乃人死後怨念太深不肯投胎轉世而形成,怨氣越深,修為越高,怨氣消散,便會魂飛魄散。
而鬼族卻和人族一樣,皆是天地運化而成,地位相等,只是一個生活在地上,一個生活在地下而已。兩族以大地之眼為界,各自為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鬼界自有鬼籍和鬼界的統治系統,似尋常怨氣聚成的普通小鬼,根本沒寫在鬼籍內,最多就是在人間遊蕩,還沒資格進入鬼界。
夭夭暗想:「以前阿娘常說,鬼界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荒涼破敗,它其實也是一個國家,街道比人間還要熱鬧,有很多人間都沒有的稀罕寶貝。鬼界的王宮富麗繁華程度也絲毫不輸人界。鬼族中人,男子陰柔修美,女子窈窕玲瓏,比人間男女更俊更美。我只當阿娘是胡扯的,沒想到今日竟真給碰上了。」
可這白衣男身為鬼族人,竟然來人間作惡,也太不守規矩了!
聽阿娘說,昔日人族和鬼族也不是沒交過戰,只是兩族一個占據太陽之勢,一個獨享陰月之精,總是各有勝敗,因而才各退一步,訂立互不侵犯盟約,並封住大地之眼,禁止互通。
鬼族男子既然已經活生生站在她眼前了,什麼「人族」、「鬼族」、「大地之眼」的傳說應該也不是阿娘胡謅的吧……
被幾片符葉纏了那麼久,白衣人似乎終於不耐煩了,雙掌運力,石室上空盤旋的黑霧俱被他納入掌中,化為兩道強勁靈流,往左右擊去。
夭夭只覺一股呲呲作響的勁流挾著電滾雷劈之勢迎面擊來,心道不妙,欲收手閃避,誰知在水中盤坐太久,手腳都早已麻得沒有知覺。電光火石間,端方銀亮劍身忽出現在眼前,和那靈流相撞刺拉拉擦出一片火花。
「咔嚓咔嚓。」
端方在半空碎成數截,落入水中。
夭夭躲過一劫,匆忙去尋穆玄,只見他渾身是血的靠坐在一處石壁邊緣,雙目緊閉,原本束著的烏髮盡數散了下來,緊貼在兩頰上,額間也只松松的繫著根玄色抹額,體內已無靈力流動的跡象,顯然是用了最後的力氣擲出端方。
夭夭眼睛一酸,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撲簌撲簌落了下來。
她擲出的那些符葉也早已碎為齏粉。她也失去了最後的武器。
這一刻,她忽然平靜了下來,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也不再管那白衣人如何,只費力活動手腳,努力向穆玄靠過去。
「阿瑤。」
穆玄似有所覺,忽慢慢睜開眼,朝她望來。他像是要抬起手,卻終究沒能抬起來,便嘴角輕輕一挑,低聲喚了一句。
喚完,便又慢慢合上了眼睛。手也徹底垂落下去。
夭夭呆了一呆,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聲,越加用力的朝他靠過去。
白衣男子浮在半空,雙掌本已再次聚集了靈力,欲將夭夭擒到手中,可望著方才那一幕情景,卻眉毛一挑,停止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