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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子由府衙的文書統一收集整理,衙兵們則負責維持秩序,防止有人插隊或大聲喧譁。
穆玄出示過令牌,領頭的衙兵立刻恭敬的領他和夭夭進去。不料,剛踏進府衙大門,斜刺里忽衝出一道人影,二話不說,便噗通跪倒在地,死死抱住穆玄雙腿,嘶聲哭喊:「求大人替我余家村二百三十七條人命做主!」
領頭衙兵嚇了一跳,指著那人,叱罵左右:「不是讓你們把他扔出去了嗎?怎麼陰魂不散又回來了!快拖走,直接扔出長安!莫驚擾了貴人!」
幾名衙兵立刻過來拖人。撕扯間,那人兩條腿反覆掙扎,在地面磨出兩道血痕,依舊不肯鬆手,只聲淚俱下的喊冤,求穆玄為他做主。
夭夭見他穿著身鄉野間常見的粗布衣裳,蓬頭垢面,渾身血污,嗓子明明都啞了,還在拼命呼喊,一雙眼睛卻仿佛燃著烈烈火光,充滿悲憤。心下無端有些惻然。
領頭衙兵見這人刁鑽至此,拖也拖不走,連罵了好幾聲「刁民」,便喝令府兵執杖將人打走。
「且慢!」穆玄擰了擰眉,喝止住眾人動作,扭頭望著那人道:「我並非京兆府之人,無權替你做主。你若有冤屈,老老實實遞狀子便是,為何要如此喧鬧惹事?」
那人悲聲泣道:「並非我要鬧事,而是這些昏官官官相護,根本不肯接我的狀子!」說著,從懷
中掏出一塊東西,展開一看,竟是件寫滿血字的血衣。
領頭衙兵似極忌憚這東西,伸手便奪了過去,罵道:「好你個刁民,燒了那麼多件,你還敢寫!」
那人言辭錚錚道:「寫!自然要寫!就是流干全身的血,我也要寫!」
「好!好!大人心善,不治你污衊誹謗之罪,你竟還敢這麼得寸進尺,不知好歹!來人——」衙兵正要發號施令,便被一個清冷少年聲音打斷:「那血衣,可否給我看看?」
領頭衙兵下意識縮了縮手,但視見穆玄陰沉的眼神,終究不敢違逆,乖乖遞了過去。
穆玄展開掃了一眼,神色登時一凝,問那人:「你口中的余家村,具體在南郊何處?」
那人道:「就在南郊清余嶺下。」
穆玄默了默,向那領頭衙兵道:「本朝律令,無論大小案件,皆需審理勘驗之後,才能下定論。
若是誣告,自有懲罰之法。他所告之事雖離奇,可審都不審,便妄下結論,也不合適罷?」
頓了頓,他略挑嘴角,問:「也不知,方才你口中那位「心善的大人」,是這京兆府哪位大人?」
那衙兵暗暗擦了把汗,唯唯不敢言。
第26章 真相
穆玄收起血衣,命衙兵將人看好,莫再傷他,便帶著夭夭往衙內去找京兆尹孫如海。
中元之後,大小案件如雪片般飛來,孫如海鎮日忙得焦頭爛額,幾乎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今日肯騰出時間見穆玄,一是因為這位穆王世子昔日於自己有恩,二是因為南郊一案,玄牧軍的確出了不少力,省了他很多麻煩。
因而,一見穆玄過來,孫如海立刻擱下筆,親自迎了出去。兩人寒暄幾句,孫如海見穆玄身邊竟站著一個身著頭戴帷帽、身著淺碧衫子的少女,驚疑不定的問:「世子,這位是?」
穆玄道:「我的一位朋友。南郊的邪祟,就是她最先發現的。」
孫如海恍然大悟,立刻肅然起敬,對夭夭輕施一禮,說了一串致謝的話,便請兩人去書房裡坐。
房中陳設簡樸,案頭堆滿厚厚的案宗,孫如海命人備茶,自己卻從抽屜里取出一份封存完好、蓋著朱印的卷宗,遞給穆玄道:「世子請看,這就是文昌伯與南平侯那場地皮官司的所有案卷。」
穆玄展開翻閱,星眸漸漸冷沉。孫如海看在眼中,笑道:「世子怎麼突然對這樁官司感興趣了?」
須臾,穆玄視線才從案卷上移開,看著孫如海道:「這卷宗里的每一個字,孫大人都比我清楚。我能想到的,孫大人定也能想到。難道到了現在,孫大人還覺得南郊的案子,只是單純的邪祟害人案麼?」
頓了頓,又道:「孫大人既肯把案宗給我看,想必,也是有話要同我說。」
孫如海面上笑意慢慢散去,點頭道:「世子所言不差。文昌伯與南平侯爭的那塊地皮,確實緊挨著那邪祟盤踞之處。此事是有些巧合。下官也不是沒懷疑過。可單憑這一點,並不能說明這兩者之間就一定有關係。」
穆玄這才從懷中取出那件血衣,遞了過去,道:「大人看看這個。」
孫如海驚疑不定,待展開看完,立刻遽然變色,急問:「這東西,世子是從何處得來的?」
穆玄便把方才在京兆府門口遇到那青年的經過說了一遍,並道:「聽他的意思,已不止一次來府衙前遞狀子,但都被某位大人斥令轟了出去。」
孫如海豈能不懂他話中深意,立刻傳來那領頭的衙兵,命他將遞血衣的人帶進來,並厲色問:「之前,是誰命你把人趕走的?」
那衙兵囁喏半晌,才肯道:「是黃少尹的吩咐。」
孫如海拍案怒道:「立刻把黃師德給本官叫來!」
他話音方落,一個身穿墨綠官袍的年輕掌簿便急急奔了進來,面如土色的道:「大人,方才小人去晁鳳閣送卷宗,推開門,看、看到黃少尹七竅流血,倒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