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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夭莫怕,明日六娘就帶你去置辦頭面和首飾,保准把你打扮成長安城裡最漂亮的小娘子。」
夭夭鼓起嘴巴,道:「你們回回摸牌都輸得精光,哪裡來的閒錢給我買衣裳首飾?」
心底里,卻是暖融融的。
她娘親早逝,留下嗷嗷待哺的她,無人餵養。爹爹崔文軒看著襁褓中啼哭不止的幼女,整日愁眉不展,這才聽從祖母意願,續娶了幾房妾室,一來是想找個體貼細心的人幫著撫養女兒,二來也為了傳宗接代,讓祖母早日抱上孫子,在祖宗面前有個交代。
可萬萬沒料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爹先後續娶的六房妾室,肚子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別說兒子,連個丫頭也沒生出來。用她二娘蒙氏的話說,有這些年頭,她就是孵個蛋,也早孵出只老母雞了,何至於白搭在他崔文軒身上。
盼孫心切的祖母也不得不懷疑,是兒子常年操勞朝堂上的事,身體出了問題。暗地裡,不知悄悄問了多少名醫,拜了多少神仙菩薩。
而另一邊,她那六個無所出的姨娘,便皆把一腔無處釋放的母愛都傾注到了自己這個么女身上,以填補內心的空虛。
六姨娘一聽這話,伸指戳了戳夭夭額頭,嗔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六娘哪次贏了錢,不是先到聚德樓給你買桃花酥和鮮花餅。」
夭夭吐了吐舌頭,挽住六姨娘手臂,撒嬌道:「阿夭知道,六娘最好了。這次回來,阿夭特地給六娘買了上好的螺子黛呢。」又向其餘五人道:「阿夭也給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和七娘帶了上好的緞子和胭脂水粉。」
待把買的禮物分送給各位姨娘,把她們哄回院裡,夭夭才抱起裝著赤靈芝的錦盒,朝府中最幽靜的沉香院走去。
沉香院植滿木槿,剛靠近院門,便有陣陣暗香撲鼻而來。
院中,一美貌女子,雲鬢低挽,正坐在藤椅上逗弄懷中小兒。小兒生得極瘦弱,皮膚也皺巴巴的,微微泛著黃,絲毫沒有嬰兒該有的白嫩與紅潤。無論女子如何逗弄,小兒都是不哭不鬧也不笑,小小的嘴巴緊抿著。
「夫人,您快看誰回來了?」
向來辦事穩住的貼身侍婢阿竹,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女子不經意抬首,乍看見院中風塵僕僕的嬌俏少女,一怔,大喜過望的道:「阿夭?你何時回來的?」
說著,便把懷中小兒交給一旁的乳娘,疾步走過去,握住夭夭雙手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滿目歡喜。
「好阿姊,你就別盯著我瞧了。」夭夭眼睛在院中掃了圈,見阿竹和乳娘都陪著阿姊崔愛愛在院中納涼,屋子裡燈光甚暗,不像有人,奇道:「怎麼不見姐夫?」
崔愛愛嫁的是京兆府的總捕頭黎明,天子腳下當差,為人機警幹練,又忠厚老實,深受現任京兆府尹劉敏器重。只是,黎明出身貧寒,平日裡都是住在府衙里,當捕頭的那點俸祿,維持生計已是左支右絀,就算押上家傳的那把寶刀,也根本不夠在長安城買處宅院。黎明父親早逝,家裡只剩一個老母和一個未出嫁的妹妹,待升到總捕頭,便在永安坊賃了一個乾淨的獨門小院,把母親和妹妹從老家接到了長安來住。
那宅子共有三間臥房,一個小庫房,平日裡他們母子三人住著不松不緊,倒也舒適。可等崔愛愛嫁過去,四人同住,空間便顯得有些吃緊。
崔家只有這兩個女兒,自然不願崔愛愛在外面受苦,崔文軒便做主在崔府辟出一個院子,供大女兒和女婿長住,就是這沉香院。
一來,女兒性情柔善,不會與人相爭,住在崔府,不至於受婆婆和小姑的磨蹉。二來,黎明擔著總捕頭的差事,時常要在夜裡緝賊,甚至出外差,十天半月的不回家。若遇緊急案子,半夜正睡著突然被傳喚也是常有的事。崔愛愛難免會擔驚受怕。考慮到這些,崔文軒覺得,讓女兒住在崔府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提起黎明,崔愛愛輕嘆了口氣,命阿竹掌燈,引著妹妹一道進了屋裡坐了,才道:「聽說,是城中出了命案,飯還沒吃,就匆匆趕去衙門了。」
柳眉微鎖,掩飾不住的擔憂。
這類事崔家人早習以為常,夭夭寬慰:「姐夫武功高強,又行事穩妥,什麼樣的大案沒辦過,那兇手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倒是阿姊,總這麼擔驚受怕的,身體怎能吃得消。」
崔愛愛眉眼微松,笑了笑:「這些我都明白,可事到臨頭,這心便不聽使喚。」忽想起什麼,忙囑咐道:「這裡的事,你切莫和二娘她們提起,否則,你姐夫又該挨埋怨了。等以後你嫁了人,就能體會到阿姊這番心緒了。」
夭夭撅起嘴巴,只當沒聽見最後一句,從背後獻寶似的拿出一個錦盒,笑眯眯問:「阿姊猜猜,我帶了什麼回來?」
崔愛愛一頭霧水,待盯著錦盒上的雲紋想了會兒,驀然睜大眼睛:「莫非是……赤靈芝!」
夭夭重重點頭,一邊笑一邊打開盒子:「有了它,春郎的病便能治好了。」
崔愛愛激動的眼眶發紅。春郎是她和黎明唯一的兒子,甫一出生,便被郎中斷言活不過十八。一想到如今已五個月大,卻瘦的跟皮包骨似的春郎,崔愛愛便自責不已。去歲,她快要臨盆那兩月,黎明被派去千里之外的黃州出外差,音訊斷絕,她日日擔驚受怕,食不下咽,動了胎氣,才禍及了腹中胎兒,讓春郎落下這氣血不足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