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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看到床底下一個箱子的時候,一個並不起眼的記憶躍入她的腦中。
她愣了下。
伸手過去,打開箱子,只見箱子裡是一整套高中的課本,整整齊齊,嶄新的,被保存得很好。
這一切和這間小臥室的雜亂無章格格不入。
拿起書,書裡面掉出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周歲的杜來娣和養父母一家。
葉染靜默了很久後,才將照片收好,又將這些書本放在行李箱裡準備帶走。
拉著行李箱,她走出家門,葉母在後面哭哭啼啼地罵,說葉染沒有良心,說白養了她四年了,她竟然轉身就走,說她現在發達了攀了高枝就不要爹娘了。
旁邊鄰居被她哭訴的都出來圍觀,有的人還上前勸說:“葉染,你娘說的是,你娘養活你們不容易,你兩哥哥又受傷了,現在抬腿就走,你也太沒人情味了?”
也有的嘲諷地說:“哪有娘跪在那裡哭著求閨女的,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更有個老太太直接勸阻葉染:“爹娘再有錯,也得孝敬爹娘啊,葉染,你好歹幫你娘一把。”
葉染抬起頭,抬頭看向這些人。
她的目光清澈冰冷,一看之後,是透骨的涼意。
所有的人都噤聲。
他們覺得今天的葉染看上去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平時的葉染是個暴脾氣,但是也能聽進去勸,你多說幾句,她雖然不耐煩,但能看得出會心軟。
今天的葉染,是油鹽不進。
葉染掃過這些鄰居,之後淡淡地道:“我就是忘恩負義,我就是無情無義?父母親情,和我有什麼關係?現在我要發達了,我攀上了蕭先生,以後你們所有的人都和我沒關係,誰敢去沾我便宜,我就讓蕭先生打誰!”
說著,她瞥了一眼地上痛哭流涕的葉母:“你也一樣,不要以為你生了我,你就可以要挾我,我不認。”
在場所有的人都嚇到了,誰也不敢再說一聲。
葉染拉著行李,走出了那個破舊的大雜院,也走出了這一片淤泥。
這是上輩子的葉染怎麼也沒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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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染並沒有直接去學校,而是來到了一片豪宅區。
她拉著行李箱,下了公交車,又徒步走了很久,才終於到了一個宅子外面。
這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小洋樓前後還種著花草,有一個木製的鞦韆架。
葉染隔著白色欄杆,看著那個鞦韆架。
在上輩子的葉染十三歲之前,她最喜歡的是在那個鞦韆架上盪鞦韆,當鞦韆高高盪起,她會覺得自己長了兩隻翅膀,正飛向天空。
十三歲的葉染以為這裡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弟弟妹妹。
她叛逆乖張,她各種找茬,她對父母不滿,她大聲吵架,她理直氣壯。
後來,她被告知了真相。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心裡的怨憤和不滿就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一樣,噗的一下子,全都沒了。
連自己在這個家裡的理由都沒有了,她還有什麼資格去質疑父母的不公平去和弟妹爭寵。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這個家裡最荒謬最可笑的是她。
沒有了她,這個家裡一切都是那麼地完美,她才是闖入了這個家庭分走了父母關愛的陌生人。
所以她什麼都沒說,安靜地接受了被送走的下場,去了那個陌生的家庭,承受著她本就應該承受的命運。
自此之後,她就和這個家是兩個世界了。
哪怕後來葉染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她也沒有去求助過把自己養大的養父母,也沒有在踏入這個家門。
葉染不知道,在後來這個女孩的夢裡,是不是曾經夢到過那架鞦韆,是不是曾經夢到過童年時代媽媽溫柔的笑,是不是曾經夢到過這棟她再也沒有踏入過的小洋樓?
就在這個時候,小洋樓的門開了。
葉染將身子隱在了欄杆外面的梧桐樹後。
是陳秀雲。
陳秀雲領著包,帶著女兒杜寶靜出來。
杜寶靜比葉染小一歲半,現在才十六歲,讀高一,但是已經生得十分高挑,亭亭玉立,漂亮大方,身上穿戴也都是講究的名牌。
杜寶靜拉著陳秀雲的手撒嬌:“媽,今天咱們看完歌劇,是不是可以去雲樓啊?”
雲樓是A市非常高檔的一家餐廳,裡面的甜心很好吃,許多小女孩會喜歡。
葉染也曾經喜歡過,會嚷著要媽媽帶去吃。
陳秀雲笑著說杜寶靜是小饞貓,說多大了還喜歡貪那口吃的,不過她還是答應了,母女兩個人去了車庫,很快,一輛高檔轎車緩緩地開出去,離開了。
葉染靜默地站在柵欄後,隔著草坪望著那一架鞦韆。
那架扶手快被磨光了的鞦韆在夏風之中輕輕地動了下。
葉染轉過身來,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杜家。
她知道,若是葉染依然是上輩子的那個葉染,她就沒資格出現在杜家人面前。
走在了喧鬧的人群中,想著那一箱子被妥善保存的高中課本。
她低首,輕聲喃道:“你沒有得到的,我會幫你得到,你沒有完成的,我會幫你完成。”
我會披荊斬棘,踏平一切,走出那片泥潭,重新站在那家人面前,輕輕地告訴他們一聲,我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