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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又記起那日蕭敬遠的種種,尚且記得,當時自己胡亂搪塞一番後,他那面無表情的神色,以及後來送回自己時的疏冷,不免猜測,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可是生著自己的氣?
轉念又一想,他憑什麼生自己的氣?
想當年,是誰,承諾了自己,卻憑空把自己扔下,再也不管自己了。
自己當時又是怎麼苦心婆口要他信自己,他卻說,就是要成親,才不會信自己!
好生一番冷漠模樣!
阿蘿就這麼也一會兒羞愧不已,一會兒憤慨不平,一會兒又羞澀難當,萬般心事在心頭,乾乾地榻上熬了許久。
最後她腦中迷迷糊糊的,竟然有了個齷齪心思。
“我要不要去聽聽,他如今在做什麼?”
“隔了這麼遠,怕是聽不到吧?”
“總是要試試,也許能聽到呢?”
糾結掙扎一番後,她終於閉上眼睛,凝神靜氣,開始試圖去探聽周圍的動靜。
葉青萱的嘆氣聲,聽到了。
小丫鬟的嘀咕聲,聽到了。
院子外不知誰家的貓叫聲,聽到了。
街道上打更人的走路聲,聽到了。
再遠一些,再遠一些……
阿蘿皺著眉頭,累得氣喘吁吁,最後挫敗地嘆了口氣,看來她是不可能聽到那麼遠的。
就在她打算鳴金收兵好生睡覺的時候,卻聽到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那是父母在說話的聲響。
其實自從父母和好後,她怕不小心聽到父母的床事,已經輕易不敢去偷聽了,歲曾想竟然無意中竟然聽到他們說話。
“這事兒,還是你自己拿主意,我若說了什麼,只怕你又多想。”這是母親溫柔的嘟噥聲,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
“哎,你這話說的,這些年,我何時曾不信你?你也忒多心!”父親無奈地這麼道。
阿蘿一聽這話,不免疑惑,頓時把那遐思綺想拋之腦後,專心偷聽父母說話。
“既如此,那我就直說了。”
“你說就是。”
阿蘿支棱著兩隻小耳朵,仔細傾聽,卻聽得母親先是嘆了口氣,之後才道:“當年你和他鬧著分家,知道內情的,自是明白,都為了我的事兒。我心裡自是感激你對我的一片好,可是每每夜裡,捫心自問,也是反思,總覺得對你不住。外人說起來,只怕也以為,你葉長勛為了我衝冠一怒,鬧著分家。更可嘆的是,自打分家後,我們這一房是越過越好,大房日漸衰敗,實在不如人意。”
“你和他,再怎麼樣也是兄弟,原該是同氣連枝,榮辱與共的,畢竟一支筆寫不出兩個葉字。如今他長房若有什麼閃失,你總不好獨善其身的。”
母親說完這話後,父親沉默良久,才仿佛將母親摟在懷裡,柔聲道:“含蘊,難為你今日說出這番話來,我心裡為之前的事,自是恨他,可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我也不能真得見死不救。今日今時,得你這一番話,我就放心了。他葉長勤若是有難,我必會出手相助,可也是在法理容許之內盡力而為……若他自己造下什麼孽,我也絕不至於豁出身家性命去幫他。”
母親聽到這話,輕嘆了口氣:“你說得是呢,他若真犯了這等事,誰也幫不得的,沒得把咱們也連累進去。真到了那地步,長房裡的兩兄弟自是能夠獨善其身,咱們好歹幫襯下青蓮青蓉兩個姐妹就是了。”
“你說得是。”
話到了這裡,聲音便不太對勁了,有仿佛得了病般的低低呻聲傳來,又仿佛狗兒喝水時的呱呱聲。
阿蘿慌忙收斂心神,不敢再聽下去了。
她躺在那裡,擰眉回憶著剛才父母的話。
這敢情是說,伯父犯了什麼事,葉家長房要出大變故了?
可是上輩子,她分明記得,一直到她十七歲懷胎生子出事,葉家長房都好好的,並沒有遭遇這等變故。
不知這一世,是觸動了哪個機關,竟引出這等巨變?
阿蘿這麼想著,心中一抽,忽而想起一件她往常忽略的事來。
當初她馬上就要生了的,大伯母曾經帶著早已經嫁為人婦的姐姐葉青蓮來到蕭家,去見蕭家老祖宗。她還問葉青蓮,是為了什麼,可是葉青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並沒說話。
誰也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只是大伯母和葉青蓮離去時,大伯母看上去頗為不悅,面色猶如死灰。
她心中有所疑惑,待要打聽,誰知道恰那日腹中疼痛,便請了太醫把脈,之後乾脆在房中休息,沒怎麼出門。
如今想著,難不成,就是在自己臨盆之前,葉家曾經出過事?
如果大房出事,是不是也會波及自己的哥哥葉青川?
甚至于波及當時一直留在邊疆,遠沒有今世這般地位的父親?
如此一來,自己被人替換了後,整整十七年,那假冒的葉青蘿都沒有被人拆穿,仿佛也就說得通了。
葉家人沒了,不會有人拆穿她,而蕭家人,無論那葉青蘿性子怎麼變,誰會忍心去苛責一個因為娘家一朝變故而性情大變的產婦呢?這麼一來,那假葉青蘿,渾水摸魚在蕭家混了那麼些年。
只是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能在蕭家干出這般遮天蔽日的事,必然是和蕭家淵源極深的,且也對自己知之甚詳。
第66章
卻說阿蘿聽得父母床頭閒話,這才知道,原來大伯父家已是岌岌可危,不免想起上一世的蛛絲馬跡,猜著怕是上輩子自己出事後,娘家其實也跟著出事了。
只恨自己被關押在水牢之中,不能知道父親和哥哥如何。
其實這幾日,她每每覺得胸部鼓漲酸痛,晚間想起之前許多事來,又生出不知道多少雜亂念頭,想得自己臉紅耳赤的,恨不得忘記那晚才好。今日因這小紅木錘子一事,更是心中燥熱羞澀,渾身得不自在,只恨不得那錦被能再重些,厚實地壓下來才舒坦呢。
閨閣女兒家,初初長成,本就是容易躁動之時,更何況因有了上一世記憶,她比尋常女孩兒多知曉許多事,又恰前些日晚上那事兒,倒是讓她心思險些走偏。
如今聽得父母提起伯父家怕是要出事,倒是把那因小紅木錘子引起的諸般旖思旎念全都拋之腦後了。
當下平心靜氣,仔細地在腦中搜羅著上一世的蛛絲馬跡。
想著若是自己被人李代桃僵替換了,娘家徹底倒了沒人了,那人趁著自己生產之時替換了自己,她可能會是誰?
難道還真是那柯容,若是柯容,難不成上輩子的蕭永瀚果真知曉這事兒?
那蕭永瀚之母可知道?
思來想去的,其實也不過是干想罷了,更何況這輩子許多事已經不同於往世,自己家庭和睦,備受雙親疼愛,人生軌跡早就不同,許多事怕是也隨之而變,那人未必會在這輩子中起了這種惡念。
如此一想,也就輕嘆一聲,就此睡去了。
這魏夫人乃是彭大將軍之妻,原本將軍之妻的名頭已經夠響亮了,可是大家卻不叫她彭夫人,卻是叫她魏夫人,這都是有緣頭的。原來魏夫人的祖母乃是運昌帝的長公主,這魏夫人自小被長公主養大,派頭講究,來往之人,都是和尋常人不同,如今年紀大了,尤其愛熱鬧,喜辦宴會,愛聽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