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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是前朝宰相孫靖原的私邸,是以宅院不大,可是卻頗用了心思修建,住起來自是舒適,這處地段也好,等你以後帶著阿蘿出去逛個街,也是沒幾步路,方便得緊。”
葉長勛牽著寧氏的手,帶著兒女,這麼逐一介紹道。
寧氏自是十分滿意,這三進宅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足以裝下她所有關於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的夢。
只不過,寧氏在最初的欣喜滿足後,眼中卻浮現出一絲擔憂:“這種地段的房子,又是這般精緻,怕是價格不菲。”
燕京城本就居不易,這個地段,距離皇宮南大門也不過是二三里地罷了,早間百官上朝,住得稍微遠一些的都要起個大早,誰不盼著能有個這樣的住處,不知道可以省多少辛苦。
寧氏約莫知道自己夫君被分得的金銀,並不多,這麼花下去,以後日子怎麼過?
葉長勛卻是並不在意的,挑眉笑道:“金銀之事,自有為夫操心,娘子管這些做什麼,我外在征戰十載,難道還養不起妻小?”
這麼說著,就聽魯嬤嬤來回稟,說是外面來了一行人等,是來送東西的。
於是趕忙過去看,卻是送來幾套紅木家具,並些日常所用,阿蘿打眼看過去,知道這都是上等材質的,沒一個便宜貨。
她想著父親的話,便約莫有了猜測,知道父親在南疆,怕是頗積攢了些金銀,只是軍門中事,終究不好對外大肆宣揚罷了。
上輩子她出嫁時,十里紅妝,不知道羨煞多少人,祖母也曾透露過,說著其中有父親所出。當時她並沒在意,想著父親不過略盡心意罷了,如今看來,或許這所謂的“父親所出”也是好大一筆呢。
這邊寧氏見送來那麼許多家具,便開始張羅著手底下人各處安置,誰住哪個房間,都好生分配了。
阿蘿被安置在了西廂房,這一看就是當年的宰相給小姐住的閨房了,窗欞台階無一處不透著清雅,阿蘿一見便喜歡上了。
葉青川則被安置在前院,也是想著他年紀稍大點,再過幾年就要娶親了,不好和父母一個院落了。
葉長勛將一家人妥善安頓好了後,又開始採買幾個丫鬟,請人好生調理後,放在阿蘿和寧氏房裡使喚。
等把這一切都布置妥當了,一家人總算安心下來,那邊葉長勛的任令也下來了,卻是兵部員外郎一職。
這個職位已經是讓阿蘿喜出望外了,葉長勛自是分外滿意,當下呼朋喚友,請來了幾位相熟的舊友家來,一個是賀喬遷之喜,一個是賀新官上任。
他唯恐家中瑣事操勞累壞了寧氏,便讓寧氏歇著,卻是請來了燕京城最大酒樓的掌柜,幫著操持一頓,吃得好不熱鬧。
阿蘿坐在西廂房的窗欞前,聽著前院的熱鬧聲響,想著父親如此在燕京城慢慢混下去,也算是有個頭臉的人物,自己將來的婚事總不至於差的。
至於哥哥,過幾年,等那位蕭敬遠的神醫出現了,她再攛掇著父親為哥哥治眼睛,治好後,再給哥哥尋個好親事。
他們這一家人,日子怎麼過怎麼順心呢!
正想著,卻望見外面一串嫩黃,在這寒冬里格外醒目,不免驚喜地問:“嬤嬤,你瞧?”
魯嬤嬤正在幫著阿蘿整理頭面,她想著再過一兩年阿蘿年紀大了,也該裝點起來了。
聽到阿蘿這麼問,抬頭看過去,當下也是笑了;“迎春花,那是迎春花,不曾想,還沒過年,這迎春花竟然開了,真真是罕見!”
阿蘿望著那迎春花,一時竟笑了。
“迎春花開,春天來了,我娘也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我爹也回來了。”
她這麼喃喃地說著,不由得仰起臉,透過窗欞,望向上方,有一隻寒鳥恰滑過那一望無盡的天際。
這個時候的她,不免想起了上輩子的種種。
她知道,過去的一切都不會重現了,因為從她再次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時,她就踏上了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軌跡。
一切,都會變好的。
第45章
這一年是仁和九年。
阿蘿清楚地記得,這一年的冬天將有一個大變故發生。
先是當朝太子染了風寒不幸離去,之後便是天子駕崩,因事出突然,天子根本沒來得及指定皇位繼承人,以至於天子駕崩後,三位皇殿下爭奪帝位,把個燕京城攪和得翻天覆地。
這件事一直鬧到了仁和十年春,安南王帶兵進燕京城,先請出了先皇太后,之後百官上書,請安南王繼承皇位,平定內亂。
這件事說白了就是——太子死了,皇帝死了,幾個兄弟要爭皇位,誰知道薑還是老的辣,他們皇帝老爹的兄弟出來,把他們兄弟幾個全滅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奶奶幫著兒子把一群不聽話的兔崽子孫子都給滅了。
上輩子出這樁事的時候,阿蘿眼瞅著快十五歲,和蕭家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因蕭敬遠為驍騎營總兵,自然是早早地得了信,告知蕭家老祖宗,老祖宗便命人把自家家眷連同葉家的家眷一併接出去燕京城,送到了郊外山上莊子裡躲避風頭。
阿蘿在那羅谷山上過了個年,待到下山後,及笄了,也就匆忙嫁給了蕭永瀚。
這一世,阿蘿跟著爹娘早已經自立門戶,和蕭家倒是來往少了,又因阿蘿自己不喜,是以這親事遲遲未曾定下來,也就更不可能從蕭家那裡知道這消息了。
她自己暗自盤算了下,見太子染了風寒,知道曾經發生的一切就會重新再來一遍,便想著該如何告訴父親,好歹避過這場禍事。
略一沉吟,她便起身,要過去父親書房說說這事兒,事不宜遲,不能再拖了。
誰知道快要走到書房時,隔著老遠,她便聽到了裡面的動靜。
輕嘆了口氣,她臉上微泛紅,便停下腳步,看向身後的丫鬟雨春和翠夏,見她們臉上並無異樣,這才放心。
這些年,自己那雙比尋常人不知道靈敏多少倍的耳朵一直跟隨著自己。大多數時候,通過這麼一雙耳朵,她能聽到別人所不能聽到的,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可有時候也是徒增煩惱。
譬如現在吧,為什么爹的書房裡,傳來了晚間在榻上時才會有的聲響。
想想也知道,這個時候,定然是娘過去給爹送茶點。
爹餓了,不但把茶點吃了,順便連娘也一起吃了吧?
她還是等等,或者說先回房去,免得攪擾了這兩人的興致。
誰知道正要轉身,卻見小弟青越恰好過來這邊。
葉青越是他們一家搬到這三進宅院的那年生下來的,如今已經七歲了。他這模樣卻是和哥哥姐姐不同,完全沒有半分寧氏的清雅別致,反而像極了這當爹的葉長勛。不過七歲年紀,已經是虎頭虎腦,平日裡力氣大得能單手舉起幾十斤的大刀,不喜讀書,每日就愛爬上踩下,揮舞刀棒。
如今卻見青越蹦跳著衝過來,嘴裡歡快地叫著:“姐姐,你這是過去找爹啊!走,我們一起過去,我正要讓他看看我剛學會的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