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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她從來就知道,因為蕭永瀚都說,七叔是個一諾千金的人。
“那你告訴我剛才怎麼了,是風吹了你的眼睛嗎?”蕭敬遠現在可不敢說是她哭了。
阿蘿瞅了他一眼,眨眨眼睛。
蕭敬遠只看到,經過雨露浸潤的睫毛,黑亮而修長,根根分明地翹動在那猶如雨後天空一般的眸子上。
在這一刻,他忽然有種錯覺,覺得這個看似天真無邪調皮耍賴的小姑娘,心裡住著一個哀傷的靈魂。
只是不曾輕易外露罷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剛才忽然有些難過。”
阿蘿低著頭,有點不想說謊,便實話實說了。
“哦……”蕭敬遠沒再問,沒問她為什麼難過。
阿蘿仰起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現在不難過了。”
曾經水底所有的苦難,都是一場夢,她現在是個七歲的小孩兒,享受著七歲小孩兒的驕縱和任性,未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趁機長出了一口氣,笑著說:“對了,七叔,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什麼事?”
“那個五色固本扶虛丸……其實不必送我的。”
“為什麼?”
“別人看著,怕是會誤會的……”她不想因為得了那麼個好處,而被各種猜測,特別是大家都以為她會和蕭家定親,這個依她現在的年紀還很不好解釋。
“好。”蕭敬遠面上略有些冷,不過還是答應了。
兩個人正說著,就聽得不遠處有腳步聲,抬頭看時,卻是魯嬤嬤正張望著,朝這邊走過來。
蕭敬遠見了,便道:“你家嬤嬤過來了,我先去看看那兩隻白鹿。”
阿蘿見他要走,連忙問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兒,如果我要找你,可怎麼找你?”
她可是沒忘記,今日為了能和他搭一句話,真是比登天還難。
而她還有許多事兒要找他幫忙呢。
蕭敬遠此時已經轉首要離開了,聽聞這話,也並沒有回頭,只是略停頓了下道:“若要找我,送信給我就是。”
“送信?”阿蘿有點著急:“可是怎麼給你信啊?”
“回頭你就知道了。”
這話說著時,人都已經走遠了。
第28章
再回到正房時,大傢伙兒都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因阿蘿來得晚,葉家老祖宗難得說了阿蘿幾句:“眼瞅著也不是小孩子了,也忒地任性!”
阿蘿偎依在那裡笑:“還不是蕭家奶奶家裡的園子太好玩,咱家哪看到這些,便忍不住貪著玩了。”
這話倒是把蕭家老太太逗樂了,一個勁地說:“以後阿蘿常來奶奶家玩,讓你玩個夠!”
當她這麼說著的時候,阿蘿安靜單純地望著蕭家老太太,嘴裡眼裡還帶著笑,可是她卻不免想著,蕭家雙月湖下的那水牢,到底有幾個知道的?這麼大的事兒,誰能被瞞住?
這麼想著,阿蘿便轉首過去,看向旁邊或坐或站著的這些蕭家子嗣。
蕭家子嗣眾多,幾乎每個都是好的,阿蘿細細想過去,她一直以為蕭家的規矩甚嚴,子孫齊心,婆媳妯娌之間也極少那勾心鬥角的齷齪,可謂是家風頗好,也難怪當初老祖宗選了蕭家做她夫家,是盼著她後半輩子能少些操心事。
只是誰曾想到,這看似平靜的湖面下,竟隱藏著那般風波。
晚間回到家中,阿蘿先陪著老祖宗用了些晚膳。老人家年紀大了,自然吃得並不多,怕晚上不好克食。用完晚膳,阿蘿又陪著老祖宗說了會子話,這才過去母親那邊。
臨行前,老祖宗笑著說:“最近倒是勤往你母親那邊過去,倒是不陪我這老傢伙了。”
阿蘿便過去撒嬌笑:“老祖宗說哪裡話,阿蘿這是趕著要上進呢!”
旁邊魯嬤嬤也道:“可不是麼,如今姑娘落下這麼多功課,再養幾日要去女學了,她心裡慌,唯恐功課落下太多惹人笑話,去二太太房中跟著練練字讀讀書,最近幾日倒是有些長進。”
老祖宗聽聞這個自然是高興,連忙點頭:“去吧去吧,論起學問來,你娘可是比你伯母和嬸嬸要強上不知道多少,你隨著你娘好好學習才是要緊。”
這邊阿蘿過來母親房中,先拜見了母親,說了會子話,看看時候也該睡了。阿蘿其實看出母親好像有心事,不過她也沒問,只是在臨睡前,對旁邊伺候著的魯嬤嬤含糊地來了一句:“母親今日看著心不在焉呢。”
說完這個,嘴裡呢喃了一句什麼,也就睡過去了。
魯嬤嬤受了一會兒,便出去隔壁了。
阿蘿待到魯嬤嬤出去,便睜開了眼睛,準備偷聽。
她知道魯嬤嬤必然明白當年母親的事,說不得兩個人言談間會提起,只是兩個人說這話茬,還是需要一個契機。
誰知道阿蘿睜著眼睛等了好久,也不見母親和魯嬤嬤那邊說什麼話,以至於後來她都開始犯困了。說到底這身子不過七歲罷了,年紀小就貪睡,熬不住夜。
就在她幾乎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入了耳中。
“夫人,這些畫可真是好,讓人一看就想起老爺年輕時候。”
這是魯嬤嬤的感嘆聲。
阿蘿一個激靈,瞌睡蟲瞬間消失了。
她睜大眼睛,仔細地捕捉那邊的動靜,一絲一毫都不敢放過。
“收起來吧。”母親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麼波動。
“唉,太太,依我說,這些畫畫得這麼好看,還不如就此裱起來,若是哪日老爺回來看到了,他一定會高興的。”
“收起來。”母親的聲音依然無波,不過卻多了幾分倔強。
阿蘿眼珠一轉,連忙一個翻身爬下床,繞過了旁邊守夜的丫鬟,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窗戶邊,把窗戶紙捅開一點洞眼往裡面瞅。
一看之下,便見桌上炕上擺放著一些老畫,看樣子有十幾幅呢。從她的角度看不真切,隱約感覺上面是個男人——果然是父親年輕時候的畫像了?
阿蘿一下子想起,她只知道母親畫技高超,卻從未見過她畫的畫,偶爾問起,她只推說手上早生疏了。也是因為這個,後來母親給啟月表姐畫畫,她心裡才不痛快的。
真是不曾想到,母親年輕時候,竟然為父親畫過那麼多畫。
她將耳朵貼著窗戶,想知道接下來她們還會說什麼。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魯嬤嬤沒再說話,母親也一直沒有聲息,就這麼把那些畫收在了床榻旁邊的紅木雕花大箱子裡,之後便開始準備洗漱睡覺了。
阿蘿見沒什麼可看的,也就只好溜回了榻上,兀自躺在那裡,胡亂想了大半夜。
第二日起來,阿蘿便聽到窗外傳來咕咕咕的聲響,便起身趴到窗戶往外看,卻見走廊上掛著個籠子,裡面裝了一對白鴿子,正用烏溜黑的眼睛往這邊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