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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這位左繼侯府的二姑娘,在和蕭敬遠定親三個月後,便有一日隨著母親去山裡拜佛,遇到了劫匪,人沒了。
關於這件事眾說紛紜,有說那位姑娘失了貞潔咬舌自盡,也有說是在逃跑的時候摔下懸崖直接摔死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大家都知道,她死了。
蕭敬遠的第二位沒過門夫人,又死了……
有一有二,總不至於有三吧?
蕭家老太太為蕭敬遠求了平安符,又日日給他燒香拜佛的,終於在兩年後,又定了一門親事。
這次燕京城裡的姑娘大多不願意和他定親了,不過好在蕭家這地位擺在那裡,只要想找,總是有的。
於是蕭敬遠又定親了一位姑娘,這次只是個尋常三品官員家的女兒。
聽說那位姑娘自從和蕭敬遠訂了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身邊丫鬟婆子成群,天天喝個湯都要一口一口地咽,唯恐熬不到進蕭家門就一命嗚呼。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這位姑娘在沐浴的時候,竟然一頭栽進了水裡,待到婆子匆忙把她抬起來時,人已經沒氣了。
這下子算是徹底炸鍋了,那位三品官的夫人,直接帶著人找上蕭家,哭著說蕭家七爺剋死了她家女兒,要蕭家給他們一個交代,怎麼也不能讓她家女兒白死。蕭家自知理虧,息事寧人,賠禮道歉,把那姑娘安置在蕭家祖墳里,又賠了不知道多少銀子,這才算了事。
從此後,蕭家七爺克妻之名遠播四海,不但燕京城裡沒人敢和他結親,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有頭臉人家,提起他來也是連連搖頭。
畢竟但凡有點臉面的,誰願意背上那“為了巴結蕭家而不惜捨棄自家女兒性命”的好名聲呢!
也曾有人提議他尋個貧家女,只可惜被他堅拒。
想起這一切,阿蘿心有餘悸。
緊皺著眉頭,她不免想著,自己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作為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她一定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再次踏上克妻之路。
一定要想辦法,避開那噎死的摔死的淹死的,好歹讓他有一門順遂的婚事!
第34章
阿蘿覺得自己應該先把蕭敬遠和那位孫尚書家女兒的婚事攪和了。
可是怎麼攪和,她目前也沒個想法。
睜著眼睛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最後迷迷糊糊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她一醒來,便見前來照料的魯嬤嬤嘴角都合不攏,她揉了揉眼睛:“嬤嬤,這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兒?”
魯嬤嬤喜不自禁:“老爺今日一早回來了,已經過去老祖宗屋裡,我快點給姑娘洗漱打扮了,等會子去老祖宗房裡,就能見到老爺了!”
“爹回來了?”阿蘿心裡一喜,都有些等不及了,連忙讓魯嬤嬤給自己洗漱打扮了,早膳也來不及吃,便要奔去老祖宗院中。
到了老祖宗房中,便見家裡大伯和三叔都在,正圍著老祖宗說話,而在下首位置,坐著一位青年男子,身形比起大伯和三叔都要健壯許多,臉上線條硬朗,含笑正陪著老祖宗說話。
這便是父親了。
她站在門口處,望定父親,是恍如隔世之感。
父親是一個武將,是葉家三個兒子中唯一的武將,多年戎守南疆,很少得返,是以她和這個父親並不熟。
年幼時,便是父親歸來,她記憶也有些模糊了,唯一記得是那次,她十歲那年,母親沒了,父親歸來後,守在母親靈堂前,一夜白頭。
她當時沒了母親,心裡也頗覺茫然,想起彼日種種,又痛徹心扉,只是小小年紀,不知道和誰訴說罷了。
便是有老祖宗的疼愛,可是那終究不同,她模糊地意識到,老祖宗和母親是不一樣的,她娘死了,她就成了沒娘的孩子。
那晚她實在睡不著,便摸黑爬起來,悄悄地來到靈堂前,偷偷地過去看看,卻見到父親正守在靈堂前。
其實她是想和父親說句話的,想著父親抱一抱自己,哪怕他只是叫聲阿蘿,她心裡也會安慰許多。可是她站在那裡大半個時辰,父親並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後背繃緊,跪坐在那裡,怔怔地望著靈堂上的牌位,一聲不吭。
阿蘿甚至現在還記得,靈堂上那裊裊的煙香氣侵入耳鼻的滋味。
那種味道,後來跟隨著她許久,一直到她嫁到了蕭家,成了人婦,並有了自己的胎兒,才慢慢地散去。
多少年後,當她心止如水地面對著那漫長黑暗時,想起父親,最能記起的便是他僵硬挺直的背影,以及那裊裊爐香。
如今的她,穿過了生和死的間隔,以著七歲孩童的身份,仰著臉望向父親,卻見父親還不到三十歲的模樣,眉眼猶如刀斧隨意鑿刻,略顯粗獷,卻充滿力道,大刀闊斧地坐在老祖宗下首,仿佛這區區一個暖房根本裝不住屬於一個戎邊武將的豪邁。
“阿蘿?”葉長勛也看到了站在門檻上的女兒,見她清澈的眸光中帶著打量和陌生,不由得有些納悶。
他並不明白,才四個月不見,怎么女兒倒像是十年八年沒見自己了。
旁邊老祖宗有些無奈地看了二兒子一眼:“還不是你,長年不在家的,就連自己女兒都生分了。”
說著,便招呼阿蘿過去她懷裡。
阿蘿抿了抿唇,走到了老祖宗身旁,半偎依在她懷裡,不過那雙眼睛卻是一直看向父親的。
葉長勛看著女兒那依舊打量的目光,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常年打交道的都是南疆的將士,並不知道這個和自己妻子如此相似的小小孩兒,自己該如何應對。
這麼想著,他竟不自覺地望向了一旁。
旁邊,隔著幾個人的距離,是寧氏。
寧氏今日穿的是半舊耦合色夾襖,下面是白色長裙,衣著可以說甚是尋常,可是任憑如此,有她所在之處,便生生有了文雅淡泊的氣息,仿佛一支幽蓮在悄無聲息地綻放。
他目光凝了片刻,呼吸竟有些發窒,微微抿唇,便要挪開視線。
誰知道原本微垂著頭的寧氏,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竟抬頭看過來。
一時之間,四目相撞。
寧氏白細的臉頰微微泛紅,勉強笑了下,卻是道:“阿蘿是傻了嗎,快叫爹爹啊!”
阿蘿偎依在老祖宗懷裡,卻是故意不叫爹爹,卻是小聲道:“娘……”
葉長勛的視線依然膠在寧氏身上,只見她雙頰如霞,頗有些尷尬地道;“阿蘿今日這是怎麼了……”
葉長勛連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別嚇到阿蘿。”
就在這時,阿蘿脆生生地喊道:“爹。”
她這一喊,眾人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葉長勛頗有些意外地望向靠在自己母親懷裡的小東西,那個和自己妻子幾乎一個模子脫出來的小東西,眸中露出驚喜。
誰知道阿蘿歪了歪頭,頗有些不樂意地道:“爹,你是不是不喜歡阿蘿啊?”
葉長勛挑眉,不解,疑惑地道;“阿蘿怎麼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