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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剛走出院子,便聽到外面傳來緊迫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見個護衛跑來:“姑娘,少爺,有一處流匪怕是要經過咱們這裡,你們二位趕緊和夫人商量下,還是儘快躲一躲吧!”
阿蘿聽了,心裡一驚,連忙平心靜氣,仔細傾聽遠處聲響,一聽之下,臉色便變了。
她是知道這波所謂的流匪的,其實就是三皇子手底下被打散了的人手,沒有軍餉,四處搶劫,終究成了一患。
上輩子,她記得,這群流匪並沒有朝這邊山頭過來,不曾想,重活一世,事情竟然有變!
“青越,快,帶上娘,咱們一起離開這裡!”
若真是碰上那流匪,後果不堪設想,阿蘿當機立斷,山莊裡各樣金銀細軟都拋卻,先逃命是要緊。
蕭敬遠帶著人馬踏進這羅浮山的時候,恰是二月初八,山里比外面節氣要晚上一些時日,萬物不能復甦,甚至有些冰雪還沒有結凍。
初初進山時,天上還下著下雨,一進到山裡,那雨便慢慢地成了雪花,飄落在長劍盔甲上,就連馬鬃都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白色。
“稟報將軍,這裡有一處別莊,別莊外布滿腳印和馬蹄印。”
蕭敬遠聽聞,點頭,命道:“再查。”
說著間,他已經翻身下馬。
這裡既有馬蹄痕跡,說明流寇曾經來過此處,馬蹄痕跡未曾被掩埋,說明這群流寇離開並沒有多久。
蕭敬遠當下踏入這別莊,準備親自探查下線索。
他帶著人馬,細細地觀察過後,約莫也推斷出,這裡曾經住著一戶人家,且看樣子是帶著奴僕的富貴人家。
這家人走時,應該頗為匆忙。
當然也有可能,根本沒來得及走,便被流匪衝撞上了,以至於被擄走了?
蕭敬遠低頭擰眉,觀察著這別院外留下的痕跡,想著這群流匪接下來的行藏。
所謂的流匪,其實是三皇子麾下的天魁將軍,帶著殘兵敗將,躲入深山中,而蕭敬遠斬草除根,自然要將這天魁將軍繩之於法。
就在此時,手底下一個探兵,取來了一些物事呈現上來。
“這裡應該是被流匪洗劫過了,只留下這些殘餘。”
蕭敬遠不經意地抬起頭,卻在那群殘餘中看到一樣物事。
當他看到這樣物事時,仿佛血脈倒流,又仿佛墜入冰窖之中,渾身都僵硬成石。
他看到,在屬下呈現的木盒中,有一件,正是個紅線栓就的長命鎖。
而這個長命鎖,七年前,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曾經親手為一個小姑娘戴在腳踝上。
“阿蘿……”
呼吸在這一刻停滯。
第47章
蕭敬遠將所有的人馬迅速調集入山,以山莊為中心,不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跡,開始尋找那批流匪。
屬下的將領都看出來了,自從到過那別莊,將軍的神色便和以前不同了,調兵遣將間,甚至失了往日一貫的從容,反而多了幾乎顯而易見的急切。
“將軍,這天魁將軍往年曾經在此駐紮,對這山中地形頗熟,如今天已晃黑,若是我等將兵力分散去找,怕是反而容易中了對方的圈套,依屬下之見,倒是不如從長計議,先勘察地形,待到明日天亮,再做行動。”
說這話的是在蕭敬遠手下跟了十年之久的蘇年。
誰知道蘇年說出這話,蕭敬遠便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這目光之冰冷,這神態之堅決,讓蘇年頓時打了一個冷戰。
“自然是將軍做主。”蘇年低下頭,一時有些不明白,將軍這是怎麼了、那天魁將軍左右就在這一片山中,山外已經被他們人馬包圍了,一時半刻跑不出去的,他們只要有足夠的耐心耗下去,來一個瓮中捉鱉並不是什麼難事,將軍這是怎麼了,忽然之間變得如此急躁。
蕭敬遠冷掃過身邊諸位屬下,冷道:“如果你們有異議,可以馬上出山。”
他這話一出,誰還敢說什麼,當下齊刷刷地單膝跪地:“屬下但憑將軍調遣!”
蕭敬遠咬咬牙,一字字地道:“搜山吧。”
搜山,特別是在這樣陰冷潮濕的雪夜裡搜山,耗時耗力,得不償失,可以說,幾乎是兵家大忌。不過這個時候的蕭敬遠,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站在山頭上,往遠處望去。
烏黑的天陰沉沉地壓在黑魆魆的山頂上,冰冷的絲絲雪花飄落,他極目遠望,所能看到的,只有模糊的山影樹影,陰影斑駁,幻化出奇詭的影像。刺骨的風激烈地碰撞在山坳里,發出讓人齒寒的聲響,而深林中貓頭鷹尖銳的鳴叫聲,更仿佛個催命符,陰森恐怖。
挺拔的身姿猶如松柏一般,巍然不動,可是箭袖下,蕭敬遠攥起的拳頭輕輕顫抖。
他的懷裡,此時正揣著那個用紅線圈拴著的長命鎖,年代久遠的長命鎖,是七年前他曾經自那殘破的廟宇中撿到,曾經親手為那個小姑娘掛上的。
那個小姑娘,嬌生慣養,連自己穿個衣服都不會的。
可是如今,在這樣幽深奇詭的深山之中,虎狼出沒,流匪環伺,她到底在哪裡?
是被那流匪捉了,還是正艱難地跋涉在山間瑟瑟發抖?
這麼想著時,他又忽然記起那一年的冬日裡,他站在她的窗欞外,看著那個托腮的小姑娘,看她烏黑的發梢輕輕掃在描畫精緻的窗台上。
她像是山林里的一個小精靈,總是讓人忍不住呵護備至,忍不住滿足她一切一切的願望。
其實他從來沒有對她不耐煩過,從來沒有。
他只是有時候,不得不做出不耐煩的樣子。
他和她非親非故,一切事情都是沒緣由的。
他倒是沒有什麼,卻是不願意連累她的名聲,更不忍心在她那麼幼小的人生中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所以他狠下心,抽身而去。
尤記得那一日,他說他再也不會出現時,小姑娘清澈的眸子瞬間仿佛被一層霧氣籠罩,清濛中盈盈都是委屈。
她癟著嘴哭,哭著說我錯了,你不要煩我……
她還哭著說,為了自己好,讓自己要信她,不要娶左繼侯家的姑娘。
明明過去七年了,可是她的眼淚,依然仿佛滴在他心上,滴滴灼心。
蕭敬遠煩躁地咬了咬牙,閉上眼睛,他一字字地告訴自己,今晚,他一定會找到她。
也許是和弟弟阿越下棋的時候太過專心,也許是母親親手烹飪出的野味太過誘人,以至於阿蘿絲毫沒有用她總是靈敏的耳朵聽到來自遠處流寇的動靜。
當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她帶著娘和弟弟,匆忙逃出了別莊,流寇聞風而至,隨身的護衛拼死抵抗,然而寡不敵眾,情勢危急。
沒辦法,她狠下心,讓自己弟弟護著娘親,帶著一半護衛先行,而自己卻是帶著另一部分護衛,刻意留下些痕跡,引著那些流寇隨著自己而來。
母親那樣的弱質女輩,若真遇到什麼不好,必然是活不下去了,而弟弟年紀還小,又是家裡的男孩子,不能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