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她只是替上輩子的那個阿蘿難受罷了。
蕭永澤是心裡眼裡都是佳人,如今看阿蘿竟流下眼淚,自是心都在抽搐,只恨不得把那蕭永瀚捉來怒揍一通。
見阿蘿擦了眼淚,強顏歡笑,他更是說不上心中滋味,酸澀的醋意,心痛的怒火,都在他心裡蒸騰。
他這輩子活了這麼大,還從未有像今日這般,恨不得將自己的手足碾碎,恨不得讓他跪在阿蘿面前,給阿蘿賠禮道歉!
更恨不得直接拉住阿蘿告訴她,那混小子不過虛長了個樣子,看著好看,其實根本不是個東西。
可是他到底不敢造次,只能強忍著,陪了自家六妹妹和阿蘿一起過去那邊看小蒼蘭。
一行人來到蕭敬遠的聽茗軒外,卻見聽茗軒的門是關著的,好在那小蒼蘭是在院外。此時花開正好,玉白清麗的花瓣幾乎成串,晶瑩剔透,隨著冬日的風輕輕顫抖。
阿蘿其實多少有些納罕,並不明白,蕭敬遠那樣的男子,竟然會養小蒼蘭,她上輩子也不記得他曾養過的。
“這是我七叔養的,他可是無所不能的,什麼都能幹,就沒有他不會的活兒!”六姑娘永溪顯然是對這位七叔極為崇敬的。
“是,其實我的功夫也是我七叔教的,說起來,長越這小子,看樣子倒是對武藝一道頗有興趣,若是有機會,可以讓我七叔指點他。”
蕭永澤一是真心為葉長越好,一個其實是想讓自己家和葉家更為親近,藉此討好阿蘿。
阿蘿卻是沒這心思的,再說她爹武藝也不差,怎麼也不至於非要蕭敬遠指點。
幾個人正說著話,就聽到有人說話聲由遠而近,待回首看時,卻是蕭敬遠陪著葉長勛過來了。
原來這二人酒桌上說起各自鎮守邊疆之事,頗有些投緣,又因說起酒,蕭敬遠要讓葉長勛嘗一嘗自北疆帶來的刀子紅,所以帶著葉長勛過來自己院中。
這二人老遠過來,就看到了阿蘿她們幾個。
葉長勛呵呵笑著道;“阿蘿,你怎麼跑七爺這邊來了?”
阿蘿瞅了旁邊蕭敬遠一眼:“是六姑娘說這邊有小蒼蘭,我便跟著過來瞧瞧。”
“哎,真是不懂事的丫頭!”葉長勛哈哈一笑,對蕭敬遠道:“小丫頭,平日裡最愛些花啊草的啊,我聽她娘說,這小蒼蘭她喜歡得很,上一次不知道人家誰家看到了,回來還說讓她娘也養呢,可是這花,哪是說養就養出來的。”
蕭敬遠掃過阿蘿,那眼神陌生遙遠,仿佛在看著個好友的晚輩——也確實是好友的晚輩。
“葉兄,令嬡既是喜歡小蒼蘭,趕明日讓花匠挪幾棵過去就是了。”
“那怎麼使得,君子不奪人所愛,再說了,她小孩兒家懂得什麼,便是要了去,怕是也沒個長性,過幾日說不得又不愛了!”
蕭敬遠瞥了眼阿蘿,見她抿著唇,低著頭,一聲不吭。
她今日穿著絳色如意雲紋衫,更襯得肌膚如雪似玉,她又是身形單薄纖弱的,垂手立在那裡,比那風中搖曳的小蒼蘭更要來得秀麗清雅。
因她低垂著臉兒,他只能看到那修長的睫毛輕輕撲閃著,還有灩紅的小唇兒微微嘟著。
不用想也知道,其實心裡想要的很,只是不說罷了。若真不給,說不得還要幽怨地看你一眼,倒像是你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這不過是當初隨意種的,不曾想竟然長成了,其實養我這裡也並不合適,我也不是那愛花之人,送了三姑娘倒是恰好。”
旁邊蕭永澤也跟著幫腔:“葉叔叔,既是三姑娘喜歡,便收了就是,左右不過是幾株花罷了。”
他倒是蠻會慷他人之慨的。
葉長勛見此,也就不再推辭,豪爽地收了——畢竟自家女兒喜歡嘛。
當下幾個人又看了一會兒話,便一起進屋,葉長勛自是和蕭敬遠進去喝酒,阿蘿幾個便在院子裡去看角落裡擺放著的木馬木劍木椅子木桌子,原來這都是蕭敬遠一手走出來的。
“早說了,我七叔是個能人兒,他什麼都會!你瞧,這個木馬自己還會動呢!還有這把劍,只要按這裡,自己就能彈開了,這叫機關!”
六姑娘得意顯擺著自家叔叔,興致勃勃地向阿蘿展示著那些奇巧玩意兒。
阿蘿看了好一會兒後,也是嘖嘖稱奇,她真不知道蕭敬遠還有這等本事,畢竟一個朝廷重臣,誰也想不到他竟會這奇巧淫技。
這麼想著時,她不免朝抱廊處望去,卻見那邊窗欞半開著,蕭敬遠也正好從窗欞里往外看過來。
幽深的眸子,筆直不加掩飾的視線,初初相撞時,她微驚了下。
先收回目光,好整以暇,再看過去,卻見那人已經不在窗欞前了。
晚間回到家,阿蘿躺在榻上,不知為何,眼前總是晃動著蕭敬遠看自己的那目光。
說不上來的滋味,也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想起來便覺得不安。
她總覺得七年後再見,蕭敬遠變了,真得和七年前不太一樣了,讓人難以琢磨。不過仔細一想,七年前,他突然拋了自己離去,其實自己從來沒有懂過這個人吧。
這麼呆躺了半響,她忽記起一件事,卻是喊著魯嬤嬤道:“嬤嬤,我那木頭娃娃,你給我尋出來吧。”
“木頭娃娃?”魯嬤嬤一愣:“什麼木頭娃娃?”
阿蘿忙道:“就是小時候,還在老宅時,我不是有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木頭娃娃嗎?”
“那個啊?”魯嬤嬤頗有些無奈:“那都是多少年前了,我記得放在箱子底了,未必能找到。”
“好嬤嬤,你一定要找到啊!我可盼著呢!”
魯嬤嬤沒法,自去尋找,原本沒指望的,誰知道翻箱倒櫃半響,竟真找到了。
阿蘿喜不自勝地接過來,歪著腦袋仔細打量,去看了木頭娃娃後背的“阿蘿”兩個字,卻見那兩個字蒼勁有力,一瞧就是握慣了劍的男人才能刻出來的。
她想起了白日那會動的木馬,突然福至心靈,對著這娃娃胡亂按了一番。
誰知道讓人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那木頭娃娃的兩腿竟然挪動著往前走,動作笨拙,頗為有趣。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你還有這等本事,這些年,倒是屈就你窩在箱子底下了!”
蕭敬遠實在是個說話算話的,第二日,便見蕭家人派花匠送來了小蒼蘭,又幫著栽種在了阿蘿窗下。
忙活了半日功夫才算消停,臨走前,那花匠又說起這花兒如何如何養活,最後頗為歉疚地道:“這小蒼蘭最喜豆餅水,豆餅以東市李家的豆餅最好,只可惜我們也並沒有剩餘了,要不然,乾脆都一併帶過來了。”
寧氏自然忙說無礙,區區豆餅,自己去買就說,哪有要了人家的花,還巴巴地盼著人家送豆餅的道理。
阿蘿待那花匠走了,跑出來對著這小蒼蘭看個不停,實在是喜歡得挪不開眼,用寧氏的話說,如同個小狗兒就差圍著那小蒼蘭“轉圈兒搖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