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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瑤瑤,媽媽要走了,要留你孤零零一個人在世間。
請原諒媽媽的再一次自私。
——媽媽絕筆
2003年9月17日
這封遺書,因為染了血的緣故,許多地方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
可是童瑤依然從頭到尾仔細地讀了兩遍。
最後淚水落在紙上,她哭著抬起頭,問旁邊那個愣愣地站在那裡的原勛。
“為什麼,為什麼不阻止她?”
“對不起。”他低下頭,眼中浮現出深沉的痛意和歉疚:“我趕過來的時候,她要自殺,我只好搶過來這把剪刀,可是我沒想到,她已經……”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下去。
童瑤攥著那張媽媽的絕筆,哭著道:“你怎麼知道我媽媽要出事?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阿姨忽然給我打電話,約我過來,說是有事要同我講。”
“她對你說了什麼?”說著這話,童瑤忽然站起來,兩眼含淚逼問著這個年輕的原勛。
“她說希望我能好好照顧你,她讓我發誓。”原勛臉上泛著紅暈,咬牙這麼說道。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了你那麼多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童瑤幾乎是大聲地喊出來的。
她媽媽竟然是自殺,因為無法接受原叔叔去世的事實,覺得即使世上有她這個親生女兒,依然不足以支撐她活下去?
所以她媽媽自殺了。
所以媽媽拋棄了她這個女兒。
可是她那麼多次地問起原勛,原勛為什麼從來不說?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在這件事面前自始至終保持沉默,一字不發?
她淚眼中帶著一點憤怒,盯著年輕的原勛。
“為什麼……”眼淚流淌過臉龐,落在嘴角,是鹹鹹的味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假如他能告訴她,她一定不會恨了他整整七年。
“瑤瑤——”年輕的原勛一步步地走過來,盯著十八歲的童瑤:“有時候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有時候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二十二歲的原勛這麼說道。
那個聲音,仿佛帶著無限回音,就這麼一直迴蕩在童瑤耳邊。
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媽媽,媽媽——”在那連綿不絕的聲音中,一個稚嫩的聲音插入進入,打破了原來那仿佛永恆不變的旋律。
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童瑤猛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中,是原修焦急擔憂的目光。
視線逐漸清晰,她微微擰眉,疑惑地望著原修。
“原修……”這一聲原修喚出,她才發現自己聲音中充滿了疲憊。
她又回到了現實。
一次重生,她沒有做出任何改變,既沒有救回媽媽,也沒有幫原勛拿到任何證據。
“媽媽,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在房間裡就聽到你的叫聲。”原修小眉頭皺著,滿滿的都是擔憂。
“我沒事。”她掙扎著坐起來。
鼻間聞到一點似有若無的香氣,那是久違的一種香。
“這是什麼味道?”
“味道?”原修疑惑地聞了聞,搖頭:“好像沒有味道。”
童瑤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搖搖頭:“我沒事,我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原修望著自己媽媽,半響後點頭:“好的,媽媽。”
童瑤閉上眼睛,靠在床頭柜上,回想著重生後所發生的一切,每一個細節。
忽然間,她瞪大了眼睛,一絲希冀浮現心頭。
那封遺書。
既然那封遺書出現了,那麼當時十八歲的自己一定會妥善保管的。
只要找到那封遺書,是不是就能證明,媽媽的死和原勛沒有關係?
第77章
因為這個陳年舊案在網絡上發酵極大, 公眾影響較為惡劣,以至於就連原家一時半刻都不好輕易插手。原勛父親已經召集了原家人召開緊急會議,大家商量的結果是一邊搜找證據, 一邊靜待刑事拘留三天後, 提出取保候審請求,先讓原勛出來, 之後再另做打算。
可是三天呢, 童瑤想著一直養尊處優的原勛竟然被拘押在公安機關,儘管知道公公一定會想辦法讓原勛得到照顧, 可是她依然不能釋懷。
她愛這個男人, 愛到已經不捨得讓他受任何委屈。
他就是沒殺人,為什麼要被這樣冤枉?
“我或許能找到證據,證明我媽媽是自殺。”她推開原勛父親書房的門,出現在大家面前, 望著那一雙雙疑惑的目光,這麼說道。
“自殺?證據呢?”原勛父親眼中頓時綻放出光彩,其他人也都是眼前一亮。
“我現在不知道。”
童瑤這話一出, 大家面面相覷, 都有些失望。
以前大家都知道的, 這位原勛太太腦子有點不太正常,現在她說的話, 未必能當真。
“到底是什麼證據?童瑤,你說清楚一點。”原父這麼追問道。
“我媽媽臨死前有一封遺書,裡面寫了自從原叔叔去世後, 她就有尋死之心。這……應該算一個證據吧?”童瑤試探著說道。
“算,當然算!如果能有這麼一封信,加上你的證詞,原勛的事就沒問題了。”原父有些激動地走過來:“童瑤,那封信呢,在哪裡,你仔細回憶下?”
童瑤搖頭:“我沒辦法回憶起來,不過我想,這麼重要的東西,或者就在我的某本書里夾著,或者放在我以前住的老宅子了。”
童瑤其實只是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十八歲的童瑤拿到了那麼一封信,那麼這封信就應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點了。
可是看起來原父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樣子。
既然這樣,那封信就應該是被她藏起來了,她經常藏東西的,無非那幾個地方罷了。
在她來說這是再老實不過的分析,不過在原父聽來,卻是心裡一突。
他疑惑地打量著自己這個兒媳婦,從很久前就聽自己妻子說兒媳婦精神不太好,他並沒太當回事,現在看來,果然是有點不正常。
既然那封信是她媽媽的遺書,那就是她的東西。
她自己不記得那封信在哪裡,可以說忘記了,但是不應該用這種猜測的語氣說應該在哪裡啊。
“童瑤,這種話,並不是能隨便說的。”原家德高望重的四爺開口了。
“我並不是隨便說說,確實有這麼一封信,只是我不知道在哪裡,需要找到。”童瑤知道,找信這件事必須要快,那麼光憑自己是不行的,必須原家出面,最好帶上公安人員一起去找,這樣才能更有說服力。
原家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原父皺著眉頭說:“那童瑤,你先找找你手頭的書,然後今天我們去一趟你以前住的房子,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封遺書。”
童瑤聽著這話,知道他應該是並不抱希望的。
儘管童瑤並不知道那個遺書在哪裡,可是冥冥之中,她知道,那個遺書一定會出現的。
她回到過去,和記憶中的場景唯一改變的就是那封遺書。
“我們現在就去吧。”童瑤想到原勛還在拘押,根本等不及。
原父等人心中自然也是想儘快知道這封遺書的結果。雖然童瑤看著一副並不可信的樣子,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事到如今,也只能試一試了。
因為這件事事關重大,而且童瑤的老宅因為這個案件重新審理,作為當時的案發現場,已經封閉了起來,並不能隨便進入。
原父動用關係,找到了公安機關人員,陪同一起前往尋找這份證據。
同去的是李公安,多年的公安了,這次奉命前來查找線索。
一群人踏入了這一方即將拆遷的老房子,走到樓道的時候,還有蟑螂和老鼠在眼前竄過。
“確定那份遺書在這裡?”李公安有些疑惑地問道:“根據當時的案件記錄,這間房子肯定已經是被搜查過的,並沒有發現什麼遺書。而這之後,房子就一直沒有人來過吧?”
原父其實也是不確定,只好看向了童瑤。
至於童瑤,她又怎麼可能確定。
做夢重生到過去,從而可能製造出一份原本不存在的遺書,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她怎麼開口對人說。
她憑著一種直覺和信念,認為那個遺書會出現的,可是如果沒出現呢?
“一定會有的。”她咬了咬牙,對自己說,也對原父,更是對李公安說。
她相信自己的那個夢並不是毫無益處的,相信一定會有所助益。
更相信,這個遺書一定是存在的。
然而她的話,卻讓原父更加疑惑了,和原四爺對望了一眼後,大家心中都生了忐忑。
事關重大,如果找了公安來興師動眾地尋找,最後卻根本沒有什麼遺書,丟人事小,就擔心這件事會讓原勛的案件雪上加霜。
畢竟現在的公安辦案不同於以前,輿論力量非常大,就連公安局長都未必敢在這件事上擅作主張。
李公安見此情景,更是皺了下眉頭。
憑著他老公安辦案多年的經驗,他直覺這個女孩子說得並不是真話,必然有什麼事情隱瞞了。
不過考慮到這是原家的太太,就是那位原勛的妻子,他並沒有多說話。
一行人來到了童瑤家所住的四樓,入眼的是破舊不堪的兩個“福”字,上面滿是灰塵,且掛滿了蜘蛛網,看得出,這個房子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住過了。
李公安揭開了最近的封條:“你們先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們先進去尋找線索。原太太,麻煩你也進來吧。”
童瑤點頭,邁開步子,踏進了這個房間。
一進到這個房間,她的身體便開始泛冷。
就是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發生了太多事情,每一件都鐫刻在她的大腦皮層上,印在她每一個腦細胞中,永遠無法忘記。
就是在小餐桌靠近冰箱的地方,媽媽曾經倒在了血泊中。
而就是在臥室旁邊的沙發上,自己痛苦地喝醉了酒,被原勛抱在懷裡,做了一夜夫妻,從而懷下了原修。
閉上眼睛,童瑤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那封遺書,到底在哪裡?”李公安盯著童瑤,更加皺眉。
他覺得這個原太太有點奇怪,直覺再次告訴他,一定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