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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景斯文有禮地說道:“鄧郎有所不知,霍焉這個人,是個真正的君子。他雖對公主傾心,卻一直稟守本份,恭敬以對,萬萬不會有半分褻瀆……依張景看來,鄧郎要是想讓霍焉對公主死心,不妨給他配一個各方面都極出色的姻親。我也罷,霍焉也罷,我們所有人的理想,都是光復先祖榮耀,如果九郎願意做媒,不但成全了霍焉的夢想,也會讓他輸得心服口服。再則,有了賢淑高貴的妻子,他對公主的那份心,也會自然淡去。”
張景這番話,倒是語重聲長。
鄧九郎盯了他一會後,還真沉吟起來。尋思一會後,他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你說得也有理……行了,把霍焉叫回來吧!”
在張景謝過時,鄧九郎看著他,低沉地說道:“對了,你們在百越人的眼中,不都是女王的王夫嗎?如其給霍焉一個人選姻親,不如給你們都配一個賢淑高貴的好女子?”這張景巴巴地跑過來,跟他這麼長篇大論一番,也是這個目的吧?
果然,在鄧九郎地盯視中,張景深深一禮,朗聲道:“刺史大人的心意,我等敢不領受?”
“行了,退下吧,你們的婚姻一事,我會多加尋思。”
“多謝九郎。”
不一會,張景便退了出來。
他轉身來到了書房。
方信等人都在書房中忙活,看到他過來,幾人抬起頭來。
張景眼角一挑,清俊的臉上帶上了一分笑,“幸不辱命!”他大步走了過去,在榻几上坐下後,張景慢慢收起表情,低沉地說道:“鄧九郎已經答應給我們做媒了。”
他深沉的眸光閃了閃,徐徐說道:“……諸君,現在公主與鄧太后還是勢同水火,她是一介婦人,她可以天真地說,離開南越紮根海外。可我們不行,我張景這一生,必定是要紮根南越,要在這裡建立我張氏一族的千秋基業的。恩,我這裡有幾個女方的人選,你們也把自己中意的女子寫上來,我改天呈交給鄧九郎,讓他出面去做這個冰人……有他出面,最了不得的家族,也會對我們考慮一二。”
聽到這裡,方信忍不住說道:“你覺得此事真能成?”
“自是能成!”張景深沉地說道:“有一句話要提醒各位,你們選的女方,不但要背景家世品行端方,還有一點也非常重要。那就是這一次我們結親的目的,就是穩住南越一國!就是能讓我們能恢復先祖的榮耀!所以,我們娶的妻室,她們背後的家族,要麼是數百年的望族,在朝野中根深蒂固,要麼是聲望巨大的清流儒家。總之一句話,與她們結了親後,以後公主便是與鄧太后完全撕破了臉,便是鄧太后發兵來征討百越,我們及我們的家人,也能讓鄧太后忌憚得不敢妄動!記著,這南越一地,是我們的百年基業所在,我們的目的,是要把它經營得像鐵桶一樣,誰也不敢動,誰也不願意動!”
“是!”
在幾個同僚頻頻點頭中,張景又笑道:“我們同在公主麾下,出身一樣志向一致,以後必須相互守望。為著這一點,我怕霍焉那廝不同意娶妻,都把他的妻室人選選好,給送到鄧九郎那裡去了。”在張景看來,霍焉各方面都優秀得不像話,如他那樣出色的聯姻人選,真要葬送在幾個鄉鄙村姑身上,才是真的悲哀,也大大有違他的計劃,因此這一次他才會主動出面,替霍焉來與鄧九郎周旋!
在眾護衛瞪大了眼,無奈地搖頭中,張景又道:“當初,我有意放出我們乃是女王王夫這風聲。便是算著,總有一天鄧九郎忍無可忍,到得那時,便是我們不開口,他也會主動把我們找個好人家給‘嫁’了,現在,我的目的也總算達到了。”
張景的城府,這些人都是知道的,因為他對自己的野心,自己的心思並不忌諱,眾人也習慣了他的事事算計,這時聽到他算計到公主和鄧九郎頭上,還給算計成功了,也只是一陣哄堂大笑。
笑聲過後,張景示意眾人安靜後,繼續說道:“諸君,我想了下,現在的南越呢,錢財已經夠了,百夷那裡也很少生事,局勢既穩,我們的重點可以放在教化上。
有所謂聖人之道教化為先,如果我們能在有生之前,把這百越蠻荒之地,變成中原那樣的儒生遍布,那你我的家族自然而然便成了這南越的大家族了……”說著說著,他嘆息起來,“世間人成事,終是忠誠者易有大成就。當時太后派的人,是也見了我的,雖然我一直保著密,可料來,她的人也應該與你們都見過吧?”在眾人同時的沉默中,張景一臉明白地笑道:“看來是都見過的。
我們這麼多人,偏就刑秀和桓之況被太后的承諾唬到了。可現在呢?現在,他們是悔不當初。諸君,我希望我們中間,不會再有悔不當初的人!”說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張景站了起來,示意眾人自各忙活。
……
洛陽宮中。
刑秀失利的消息,第一時間便被人飛鴿傳回。
鄧太后坐在殿中,在迅速地看過飛鴿傳書的內容後,她沉著臉把那紙條三兩下撕了。
撕碎之後,她胸口還有點堵,便站起來命令道:“準備一下,朕要出宮!”
“是!”
不一會,鄧太后的車駕,便出了宮門。
因鄧太后是散心來著,自不會大張旗鼓,一行人便裝在街道中走了一會後,鄧太后說道:“到鄧府去吧。”
“是。”
在鄧太后的吩咐下,馬車是從側門悄無聲息地進入鄧府的。只有一個知情的管事悄悄地領著她來到了鄧母所在的院落。
☆、第三百一十九章鄧母病重和離別
鄧太后來到院落里,這院落里的人已被清了場,望著安靜如孔的院落,望著急急迎來的母親,鄧太后走出幾步,轉過頭看向一個鞦韆,微笑道:“我與阿擎小時候老在上面玩,以前來都沒有注意到,這麼多年了,這玩意還在。”
鄧母走到她身邊,在牽住女兒的手後,她也望著那鞦韆眷戀地說道:“是啊,你們從小就玩得好,又都聰明,從來不讓母親多費勁。”說到這裡,鄧母低頭咳嗽起來。
聽到她的咳嗽聲,鄧太后連忙說道:“母親,你不舒服麼?”
“倒也不是。”鄧母疑惑地說道:“這陣子一直吃得好睡得好,就是這咳嗽也不知怎麼的,時不時來一下,讓太醫治了,什麼也沒看出。”
鄧太后放下心來,“太醫說了沒事,那就應該是沒事,不過母親要是再咳,就再多找幾個太醫看看。”
“已請了三個了,都說似是無病。”
“無病就好。”見太醫都這樣說了,鄧太后放鬆了,她微笑著說道:“母親,女兒心情不好,你陪我走走。”
“是。”
母女倆走了幾步後,鄧太后示意眾人退後一些,轉頭向著鄧母抱怨道:“母親,女兒這次的事,居然給擎兒給壞掉了。”
鄧母先是一怔,她正準備問是什麼事時,一轉眼想到了,不由低聲說道:“不是說動手的是那婦人的親信嗎?怎麼,這樣也不成?還有擎兒好好的當他的刺史。怎麼又到那婦人那去了?”
鄧太后卻是沉吟起來。過了一會,她徐徐說道:“那婦人,給母親你添了一個孫子了……”
“什麼?”
鄧母驚叫出聲,在剎那間,湧出她心頭的,居然是一種由衷的喜悅:她有孫子了!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給她生孫孫了!
見到母親一得到這個消息,竟是喜悅成這樣。鄧太后輕輕一哼,她不像自己母親那麼心慈,一聽到有孫子就心軟。在她心中,更多的還是利益。
說到利益兩字,鄧太后又想道:這次的事,要不是九郎插手,那婦人的財產和金礦,只怕已到了送往洛陽的路上。本來可以國庫無憂的,可不料還是功敗垂成。
轉眼她又想道:原以為已經離間了九郎與那婦人。沒有想到,那麼多不利的證據證人,居然還是讓九郎相信了她。
想到這次的失敗。想到那擦肩而過的巨大財富。鄧太后煩惱起來。
其實她這種煩惱中,更多的是一種不甘,是一種對於本來就屬於自己的財富,卻一時不能弄到手的惱火。
就在她煩躁得在花園裡也踱來踱去,一時都沒有心情與鄧母說話時,突然間。旁邊傳來婢女們的驚叫聲,“夫人!你怎麼啦?”
鄧太后急急轉頭。
這一轉頭,她便對上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臉如金紙般搖搖晃晃險些摔倒的鄧母!
鄧太后一驚,她迅速地上前扶住。一邊急喝著‘叫太醫’,她一邊指揮著婢女們把母親扶起放到榻上。
太醫來得很快。在一陣兵荒馬亂後,張太醫率先站起,只見他向鄧太后行了一禮後,沮喪地說道:“臣無能,還是不能測知老夫人得的是何種病症。”在鄧太后不滿地盯來時,張太醫又道:“老夫人雖是病因不明,可她六脈急速變得虛而無根,怕是……
在張太醫說話時,另外幾個太醫也停下了診脈。
鄧太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道:“我們說呢?”
“臣等也是如此認為。”“稟太后,臣以為若用虎狼之藥,或可拖住老夫人急速流失的元氣。不過這病症臣等聞所末聞,還請向民間廣招高手!”
“臣附議。”
鄧太后慢慢站了起來。
她走到母親身側,怔怔地看了剛才還健談著,這一會功夫卻臉如金紙,氣若遊絲的母親一會,說道:“就依你們的,向民間廣徵良醫!”
“是!”
“你們暫且留在這裡,全力施為,務必治好我的母親!”在厲聲朝著眾太醫命令過後,鄧太后紅著眼眶又命令道:“來人——”
“臣在!”
“把此事告知我的大哥和九郎,讓他們馬上回洛陽!”
南越國中。
鄧九郎還沒有入房,便看到柳婧正抱過兒子,低著頭扯開一角衣裳給兒子哺辱。
暖暖的午後陽光,照在她白皙的染著紅暈的臉上,照在她溫柔垂下的雙眸,照在孩子烏漆漆的,與他的母親極為相似的,劉氏皇室特有的大眼上,照在她那挺立的白蘇嬌辱上……
這是一種無法以言說來形容的感覺,仿佛蘇了天地……
鄧九郎直過了一會,才緩緩提步,朝著這母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