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頁
竟是越過了刑秀,直接朝著刑秀身後的城門吏喝叫起來。
那城門吏向來奉刑秀為神明,聽到這喝聲後,雖是一顫,卻向後退出一步,雙眼看向刑秀,等著他發號施令。
見到這情形,不等刑秀開口,城下,鄧九郎冷笑起來。
他右手一舉!
隨著他這個手勢一做,十個壯漢氣沉丹田,同時暴喝出聲,“交州刺史在此——還不快快打開城門?”
“交州刺史在此——還不快快打開城門——”
十個中氣足的人全力一喝,直如炸雷般轟隆而響,一時之間,城裡城外,都被這喝聲震得一靜!
於這喝聲遠遠傳出,四下俱靜中,刑秀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無數雙番禺人緊緊盯來的目光,也令得他身軀僵硬了!
——鄧九郎來得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把番禺所有的勢力都掌控在手心!
在嗖嗖嗖,千人注目,萬人盯視中,刑秀只覺得掌心濡濕一遍。這一次的出手,他暗中盤算了無數遍,想到了種種可能。可他盤算得再精細,也沒有想到,明明與柳婧已恩斷義絕,恨之惡之的鄧九郎,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這城下,會突然出現打破他的算盤!
甚至,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根本無意與已周旋!便這麼大軍壓境,直接要求入城!
嗖嗖嗖,所有人的目光還在盯著刑秀。
隨著他沉吟,越來越多的番禺官兵開始嘀咕。這些官兵,都是見過鄧九郎的,也知道他與自家公主似乎不怎麼對付。所以他們的嘀咕聲中,還隱隱有著一種懼意。
這一邊,在暗暗吸了一口長氣後,刑秀笑了起來。
一邊朗笑,他一邊叫道:“鄧家郎君好大的火氣!罷了罷了,你要進城就進城吧。只是鄧家郎君,我家公主可是給你的一對兒女下了毒的,你這樣遲遲不去,真沒有事嗎?”
他笑得慡朗,如閒話家常!
鄧九郎卻一點也沒有與他廢話的心思,在刑秀腦袋急速轉動,慌亂尋思對策時,他右手再次一舉。
於是,那十個壯漢同次鼓起中氣,厲聲暴喝道:“交州刺史在此——還不快快打開城門?”
這一次暴喝是如此之響,直響得四周的群山回音陣陣,直過了好一會,還有‘打開城門’的回音傳盪而來。
感覺到整個番禺城中燈火絡繹燃起,刑秀一咬牙,他又是一個哈哈,在大聲說了一句,“行行行!我算是怕了你了,行不行?”一邊大聲說著,他一邊走下城牆。
……不管如何,他現在都沒有與鄧九郎硬抗的資格,而且這樣與鄧九郎爭持下去,引來了張景他們,也會令得他計劃破產,唯今之計,只盼鄧九郎看在他自己姓鄧,又以為柳婧yín盪,早與她破裂的份上,能夠聽自己分說。
於是,在示意城門吏把城門打開後,刑秀帶著番禺城的眾官吏,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刑秀大大方方地朝著鄧九郎走去。
朝著這支處於城外曠野,殺氣騰騰面無表情的騎士走近,刑秀一直來到一襲玄袍,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朝自己看來的鄧九郎面前。
仰頭看著他,刑秀甚好風度的嘆道:“鄧家郎君,我昂著頭與你說話太費勁了,你能不能下馬與我聊一聊?”
在他的要求中,鄧九郎翻身下馬。
刑秀見狀,清艷的臉上閃過一抹笑容後,湊上前去。
只見他哥倆好地伸手拍了拍鄧九郎的肩膀,笑道:“我說鄧家郎君,這大半夜的,你覺也不睡,來到我番禺想幹什麼?難道說,你想見公主了?”
鄧九郎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眼,也不說話,腳步一提便朝城裡走去。
刑秀哎哎連聲,他擋在他前面後,低聲說道:“鄧家郎君,這天真是太晚了,你想要見誰?要不要我來安排一下?”
見他還在試探於已,鄧九郎徐徐轉頭,他盯著刑秀,冷冷說道:“聽說,你現在控制了番禺城?”
鄧九郎這話一出,刑秀背心冷汗涔涔,在他直直地盯向鄧九郎時,鄧九郎說道:“刑秀,你你發往洛陽的那幾十隻飛鴿,全被我獵下來了!”
事情暴露了!
刑秀猛然退出一步!
他臉色煞白地看著鄧九郎,一時之間腦中嗡嗡直響,直過了好一會,他才狠狠一咬牙,再次湊近鄧九郎,低低說道:“九郎,我這裡的太后的手諭……”頓了頓,好讓鄧九郎回味後,刑秀接著說道:“現在國庫空虛九郎是知道的,我奉太后旨意收攏柳氏財產和金礦……九郎,你也是姓鄧,在事關鄧氏江山的興敗上,能不能帶兵後退幾步?”
他說得誠摯,語氣中也帶著幾分硬性,分明是在用‘鄧氏江山’四個字逼得鄧九郎退讓。
鄧九郎直直地盯著他,淡淡地問道:“那柳氏呢?”
果然,就知道他只在意這個。
刑秀再次湊近前,小小聲地說道:“公主殿下好得很,她和小世子藏在一個極安全的地方。九郎要是不放心,我讓人帶你前去可好?”
☆、第三百一十章平靜的番禺城
他這語氣,太誠懇太篤定,鄧九郎要不是親手拿住了柳婧,定然會被唬了去!
他直直地看著刑秀,過了一會,鄧九郎抿起了唇,就在刑秀暗暗期待時,鄧九郎頭一抬,厲聲喝道:“進城——”
竟是話也不說,便準備直接帶兵進城!
刑秀一驚,他急叫道:“鄧家郎君,關於我家公主……”
柳婧都‘死’在他手中了,他還敢再三拿她來唬弄自己!鄧九郎朝著刑秀森森一瞟後,突然聲音一提,暴喝道:“拿下這人——”他的手,指向了刑秀!
於是,嗖嗖嗖,十幾道寒光閃過,赤手空拳的刑秀,已被十幾柄寒戟團團指住!
至此,一直氣定神閒的刑秀終於變了臉色,就在他急急想要辯解時,城內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卻是張景帶人沖了出來。
張景一衝過來,便看到了刑秀被鄧九郎拿下,他臉色一變,急急叫道:“鄧家郎君——”
這一次,不等張景的話說完,鄧九郎再次命令出聲,“把他們通通給我拿下——”
“嗖嗖嗖——”戟光森寒!馬蹄翻飛!
一個轉眼,張景,以及張景身後的桓之況,和他們帶來的公主府封臣們,通通被鄧九郎的人用戟指住了!
這一下變故,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在眾人倒抽了一口氣,在刑秀見到他連張景也抓,暗暗後悔不該說出自己的內jian身份時,只見鄧九郎聲音一厲,喝道:“把他們都押下去!”
“是!”
“立刻進城!包圍公主府——”
“是——”
……
柳婧醒來時,發現天已大亮。
天已大亮?
柳婧騰地坐直,在發現自己身處的是一輛陌生的馬車,馬車下還鋪了極厚的褥子後。柳婧急喝道:“來人,來人!”
在她的高喝聲中,兩個婦人的笑聲從外面傳來。“喲,夫人醒了?小世子剛剛才吃飽呢。”說罷。她們掀開車簾,把孩子送到了柳婧手裡。
柳婧連忙抱過兒子,在定了定神後,她看向地五。
於是,地五在她的目光中策馬而來。
柳婧四下張望片刻後,轉向地五問道:“你家郎君呢?”
“去番禺城了。”
果然!
柳婧一急,她急急說道:“什麼時候去的?現在番禺城情況如何?”
她伸出頭朝前方眺了眺後。一眼看到視野的盡頭那眼熟的城牆,不由叫道:“那是番禺北城?快快,馬車走快一點——”
“如今公主殿下是急著趕去收拾的話,大可不必。”地五好整以暇的聲音從一側傳來。他看著柳婧,慢騰騰地說道:“郎君於昨晚便趕往了番禺城,剛才我們得到消息,他已控制了局面!”
定定地看著柳婧,地五聲音變輕。又說道:“還有,在得知你的噩耗後,急急趕來的霍焉他們,也被郎君一併抓起來了!”
柳婧迅速抬頭。
她定定地看了地五一會後,櫻唇微抿。小心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那些人,無論好壞,都被九郎抓起來了?”
“正是如此!”
柳婧臉色大白,見她怔忡地看著自己,地五長嘆一聲,忍不住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溫和地勸道:“夫人,你現在孩子也生了,調皮胡鬧,把郎君當眾欺凌戲弄,讓人削他的面子,讓你的子民嘲笑他戲弄他的事也做得夠了,凡是當初郎君對你做的,你已通通還報了一回還有多……這人玩上一陣,總是要歸正的,你現在為人之母,也該收起任性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柳婧一瞬不瞬地盯著地五看了一會,低下頭來抱緊懷中的孩子,突然微笑起來,“番禺城不遠了,我們走快點吧。”
說罷,她嗖地一下拉起了車簾。
地五無奈地看了馬車一眼,唿哨一聲,便喚得眾人再次啟程。
讓柳婧鬆了一口氣的是,番禺城門大開,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一切都如常時模樣。
這一下,她的心定了不少。
不一會,一行人來到了公主府外。
一眼看到大開的,與平素一樣,看起來毫無異狀的公主府門,以及那些停放在兩側的馬車,和馬車中不時伸出頭,關注地看著公主府看來的番禺官員,頓時明白了:鄧九郎把一切事情,都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至少,現在的番禺城,還是一切如常。
於是,她收回了目光。
這時,地五來到了大門處,在與門子說了幾聲後,車隊長驅直入。
不一會,柳婧抱著孩子,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望著空空蕩蕩,比平素要安靜得多的院落,看著站在後面,不打算再走的地五等人,柳婧摟緊懷中的孩子,緩步朝著正殿走去。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殿門口。
一跨過門坎,她便看到大殿的正中,她慣常坐的榻几上,此刻正坐著一人,那人翹起長腳,正拿過一本帛書在安靜地看著,而這人,正是鄧九郎。
明明滅滅的陽光,透過深深地殿門,鋪在鄧九郎的腳前,映照得這人的身影,有著柳婧在洛陽時,看慣了的閒適,以及,大權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