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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婧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她腳步一提,跨了進去。

    幾乎是她剛剛入內,只聽得身後的殿門便吱呀一聲被關上,柳婧回頭看了一眼後,收回目光,抱著孩子朝著鄧九郎走去。

    這時,鄧九郎已放下了手中的書帛,抬起頭看著她。

    他端坐在高處,目光瞟過柳婧,瞟過她懷中的孩兒時,眸光帶著一種奇異的平和。

    柳婧慢慢走到了鄧九郎面前。

    站在階下,她抬頭直視著他,四目相對一會,柳婧輕聲說道:“他們人呢?”

    鄧九郎垂下眸來,他薄唇浮起一抹淺笑後,輕柔而尊貴地喚道:“柳氏,”他說話的姿態特別優雅,“你忘記向我行禮了。”

    他是刻意忘記了她的身份吧?

    柳婧一笑,她垂下眸,從善如流地朝著鄧九郎福了福後,再次問道:“九郎,我的人呢?張景他們呢?”

    鄧九郎從一側端過酒盅,把那小巧古樸的越樽在手心中轉了一個圈後,鄧九郎抿了一口美酒,頭也不抬地說道:“都被我拿下大獄了!”  

    柳婧瞳孔一縮!

    不一會,她輕笑出聲,淡漠的,像個女王一樣昂著精緻的下巴,傲慢地說道:“他們是我的人,便是要懲治,也應該由我動手——鄧家郎君,你管太多了!”

    說到這裡,她也不等鄧九郎開口,步履妖嬈的上了台階,在塌幾的另一側坐下後,柳婧嫵媚笑道:“鄧家郎君,我很感謝你這一次仗義出手,不過,公主府發生的事,乃是我國內的已事,還請刺史大人高抬貴手,不相干的就不要多管!”

    卻原來,她抱著孩子,從陽光下溫婉笑著的走來,不過只是一時情景。

    於是,鄧九郎笑了。

    他薄唇微揚著,抬起頭眸光深邃地凝視了柳婧一眼後,鄧九郎說道:“過來。”他語氣平緩,“兒子給我抱抱。”

    ……

    柳婧深吸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她溫聲說道:“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他姓劉。”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後,柳婧輕聲提醒,“郎君的兒女,現在還在龍編呢。”  

    見鄧九郎挑高了眉,不動聲色地望著自己,柳婧馬上記起前陣子說過的話,於是咳嗽一聲,掩飾著說道:“那個,我先前說的,把他們擄到荊州去了的事,是假的。”她端起表情,冷冷又道:“那兩個才是鄧家郎君你的兒女!”

    又過了一會,見他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柳婧惱怒起來,她雙眼一瞪怒視於他,尖著聲音叫道:“鄧九,我讓你放了你的人,你聽到沒有?”

    鄧九郎終於動了。

    他站了起來。

    高深莫測地盯著柳婧一會後,鄧九郎冷冷說道:“那些人,我早看不順眼了,在洛陽時我已是不計較的,可到了交州後,他們也太膽大了些,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所以我暫時把人都扣押了。”

    他大步轉身,朝著殿門處走去,一邊走,鄧九郎那格外輕柔的聲音傳了來,“公主殿下要我放過他們,也不是不可,便是要我的人全部退出你的封地,讓你繼續當你的百越女王,也可以商量……至於這付出點什麼,還請公主細細思量後,再來與鄧某人討論吧。”

    砰的一聲,他推開殿門,在陽光一she而入中,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柳婧的視野中。  

    幾乎是鄧九郎一離開,嘩啦一聲數十個僕人一擁而入,他們看到柳婧,齊刷刷跪倒在地。莊子的管事匍匐幾步,顫著聲音說道:“公主,您回來啦?”聲音沒落,他已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時,另一個管事也說道:“公主,昨天晚上,那刺史大人突然帶著大軍沖入城中,他在綁起了刑秀等幾位郎君後,一入公主府,便說是奉公主之令,來清查叛徒的,還拿出了公主的令牌。後來也不知他說了什麼話,各位大人都安靜下來……”

    柳婧打斷他問道:“他抓了多少人?”

    “就抓了十幾個,都是殿下你的王夫……”

    ☆、第三百一十一章對話

    什麼王夫?是了,就是張景他們。

    柳婧安靜下來,因為對這件事早有防備,早在前幾個月她懷著身孕從鄧九郎那裡逃出來前往海外時,是帶著柳氏的族親和柳父柳母柳文景一道去的,然後故意把他們丟在了柳樹管理下的海外領地。

    柳婧定了定神,又問道:“昨晚刑秀郎君回來後,有沒有說什麼?”  

    眾人搖了搖頭,一個僕人回道:“刑秀郎君回來時,都是行色匆匆,他們一進府中便關起門來商量,好似有點慌亂,不過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小人等不知。”

    看來,她被‘燒死’的事,刑秀當時還不準備宣布出去。也是,便是他想,張景他們也不會同意,在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死了之前,張景是萬萬不會把這個動搖國本的消息外泄的。

    柳婧尋思了一會,又問了一些問題,讓他們離去後,她召集南越國的眾臣,再次詢問了一下。

    當問清楚一切,知道刑秀什麼也來不及做,便被鄧九郎把所有的陰謀都給消彌了時,她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柳婧統領這塊封地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她極有魅力也捨得花錢,在南越國是極得人心的。刑秀要圖謀她的一切,還得借她兒子的名義潛移默化,便是張景,他也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可以說,那麼短的時間,刑秀幾乎是剛把她的死迅宣布出去,剛剛向洛陽報喜,甚至來不及收攏自己的勢力排除異已,便被鄧九郎打上門來,中止了這一切。所以柳婧前來時,整個番禺城風平浪靜,除了異常敏感的官吏們還在打探外,百姓們是一無所知。

    

    放鬆之後,柳婧也疲憊起來,她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在餵了一會奶後,眼皮越來越沉,竟是抗不住睡死過去。

    當柳婧在一驚之下掙扎著坐起時,才發現自己合眼的時間連一刻鐘也沒有。

    她鬆了一口氣,迅速地站了起來,命令道:“來人!”

    “公主!”

    “王夫們關在哪裡?帶我去見!”

    一語吐出,見到四個猶疑,柳婧挑高了眉,警惕地問道:“怎麼?”

    一個管事走上前來,他朝著柳婧行了一禮後。恭敬地說道:“回殿下。他們都是刺史大人押起的。我們並不知道他們被關在何處。”

    見柳婧沉了臉,那管事急急解釋道:“當時事發時,張景郎君對我們下令,說是此間事與王國無關。與我們也無關,讓我們不要慌亂,還要讓大夥一切都聽從刺史大人的。王夫們被帶走時,也都沒有慌亂……”他剛說到這裡,一個僕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看到他們還笑了。”  

    管事頓了頓,也不抬頭,繼續向柳婧稟道:“本來大夥看到刺史大人在這麼深更半夜的,帶了這麼多人進來。還押著刑秀郎君他們,都挺害怕的,可張景郎君這麼一說,又看到他被刺史大人帶走時,還有說有笑的。大夥也就不緊張了。”

    他小心地說道:“要不,公主你親自去問問刺史大人?”

    聽到這裡,柳婧哪裡還不明白?她重新坐回榻上,一手按著榻沿,一邊輕撫著懷中的孩子,想道:鄧九郎畢竟是從風裡浪里走出來的人,也不知他當時到底做了什麼?這般與張景一唱一和的,倒顯得這場謀逆案是小事一樁一樣?

    不得不說,鄧九郎這一手,對安定南越國的民心是效果奇大,想來她麾下的那些封臣和官吏,在聽到這府中人的說法後,也會覺得啥事也沒有發生……這可真是本事不小!

    柳婧低下頭尋思了一會後,半晌抬起頭來,輕聲說道:“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在眾仆整齊的退下時,柳婧緩緩站起,衣著樸實,因生完孩子還有點虛白的她,靜靜地站在殿中,蹙著眉久久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站得疲憊了的柳婧,抱著孩子倒頭便睡。

    她這一晚,居然十分的安靜,想這種時候,公主府里外不知有多少事要忙,不知要多少人要接待,可她倒好,一覺睡沉了,無人叫喚,無人理睬,直在啾啾鳥鳴聲中,暈暈沉沉地睡了一個整日。

    當柳婧醒來時,已到了夜間。

    今天是月明之夜,圓月高懸在天際,蔚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縷烏雲。

    在這大地被照得一片銀白的晚上,柳婧沐浴更衣後,抱著剛剛吃飽了奶,正睜著一雙眼四下轉溜的兒子朝外走去。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隔壁院落,看著站在外面寒戟森嚴,盔甲在身的軍士,柳婧靜靜地說道:“還請轉告刺史大人,和樂公主求見。”

    不一會,一個銀甲衛大步走來,朝著柳婧一禮後嚴肅地說道:“公主殿下,請這邊走——”

    柳婧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朝著院落中走去。

    不久之前,這院落還是她的,這裡的一糙一木還是她的吩咐下布置的,可現在走來,一路上士卒處處,院落各處都布置有暗哨,竟是陌生得仿佛她從不識得。  

    那銀甲衛領著柳婧來到一個廂房外,朝著她微一頜首後,便退後一步,示意柳婧自己入內。

    柳婧看了站在兩側,銀光浩蕩的護衛們一眼,在孩子的咿咿呀呀聲中,緩步踏上了台階。

    她推開房門時,一道月光隨著她的動作泄入房中,剎那間,站在房中的地五乾三地十一等人,齊刷刷轉頭看來。

    見是柳婧,他們朝著鄧九郎行了一禮,便向下退去,在經過柳婧時,幾人都朝她懷中的孩兒看來。

    不一會,廂房中便只有柳婧和几案後正在忙碌著的鄧九郎了。

    鄧九郎正在寫著什麼,毛筆寫在紙帛上的沙沙聲不斷傳來。直過了一會,他才吹乾墨跡,慢慢放下紙筆,抬頭向柳婧看來。

    柳婧正在沉思,從窗口透過來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給她虛白的臉染上了一層光輝,產生豐腴的她一邊緊緊摟著孩子,一邊垂著眉眼。眉目之間,染上了幾分母性的溫柔和慵懶。

    鄧九郎定定地看了一會後,終於開了口,“坐吧。”

    他的聲音驚醒了柳婧,令得她抬起頭來。

    朝著鄧九郎眨了眨眼後,正站了一會,感覺到疲憊的柳婧退後幾步,在榻上坐了下來。

    鄧九郎從几上拿過一個酒盅,一邊飲著,他一邊問道:“身體可有不適?”

    柳婧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眸光。她微笑道:“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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