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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睜開眼,鄧九郎仰頭看著屋樑半晌,低聲說道:“我真他媽的累了!”
四下鴉雀無聲了!
在一陣極致的安靜中,鄧九郎站了起來,他懶洋洋地看著窗外的景致,慢騰騰地說道:“地十一,你也寫一封信,讓張景那廝的人傳到嶺南吧,嗯,那信里便說,我對柳氏心灰意冷,已準備忘記她另娶她婦了。”
他念到這裡,自嘲的一笑,冷冰冰地說道:“總不能她一個婦人還能逍遙快活,左擁右抱,我這個做丈夫的,卻形隻影單,老記掛著一個根本沒有把心放在我身上的人吧?”
在地十一朗應了一聲後,鄧九郎沉默起來。
他端著一斟酒,慢慢地踱步到窗前,此刻春風如水,拂得他的玄袍墨發飛揚,鄧九郎一邊慢慢品著酒,一邊遙望著遠處的天空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問道:“離南海郡最近的哪個州?”
地五一楞,馬上回道:“荊州揚州益州都與其相鄰。”
“是嗎?把地圖拿來。”
“是。”
不一會功夫,一張地圖擺在了鄧九郎面前。
鄧九郎一臉漠然地看了那地圖一眼,目光在交州上停了停後,他淡淡地說道:“我記得家裡有一門親戚是在荊州南部?”
這個地五不知,他沉聲說道:“屬下馬上去查。”
“不忙。”鄧九郎淡淡說道:“是荊州南部沒錯,好象是我母親的遠房族親,官至郡守的。你去查一下他家有沒有適齡女兒。如果有的話,就放出風聲去,便說我要去迎娶其女兒為妻。記著,把風聲直接傳到百越去。”
地五張目結舌,他呆了一會後,訥訥地說道:“可是郎君,這種事關乎名節,真放出去了,要是郎君不娶那女子……”
他剛說到這裡,鄧九郎便閉上了雙眼。
他俊美無疇的臉孔,這一刻沒有半點情緒起伏,一動不動地閉上了一會眼後,鄧九郎聲音淡淡地說道:“你多慮了。”
地五低頭應道:“是。”
“準備一下,馬上開赴荊州吧。”
“是。”地五剛剛應了,另一個銀甲衛小心地問道:“郎君,便不去見過老夫人和太后?”
“不必了。”鄧九郎一臉淡漠,他命令道:“直接出發就是!”
“是!”
地五低嘆出聲。直到現在,鄧九郎與他的母親還沒有說過一句話,在這段感情上,他也實是付出良多。相對於鄧九郎地付出,那柳氏不管有沒人廣納後宮,光那一句‘不思洛陽’便足夠讓人傷心的了。
尋思來尋思去,地五隻能搖頭,感慨一會,他轉身就去安排了。
地五做起事來頗為迅速,不過一天,便把一切都安排好。而第二天中午,鄧九郎便帶著一隊銀甲衛,輕衣簡裝地離了洛陽。
就在他趕向荊州時,一直等著鄧九郎前來問好的鄧母,在久等不到後忍不住對兒子的思念之情,派人來尋了。而這一尋,她才知道,她那自我放逐般跑到西南之地九死還生的兒子,這榻還沒有坐熱呢,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洛陽,消失在她的視野中,一時之間,鄧母悲從中來,直是淚水滾滾而出……
而在與此同時,剛剛得到柳婧拒絕了聖旨,有點慌亂的鄧太后,在知道鄧九郎回來後派了人來,卻也逮了個空。
從洛陽到荊州,這路程可不近,鄧九郎日夜兼程,也用了兩個月時間才趕到荊州的零陵郡。
想這半年,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路程上,風餐露宿,無盡顛覆。
望著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的零陵郡城牆,鄧九郎因為消瘦而越*廓分明的俊臉,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來。
見他望著零陵郡的城牆止步不語,地五湊近前來,說道:“郎君,過了這個城池,桂陽郡也就不遠了。”
說到這裡,地五又道:“不過郎君,百越情況複雜,我們傳出的風聲,不一定能及時傳到柳氏耳中,萬一她不曾聽到,不曾前來,又當如何?”
鄧九郎目視前方,過了一會,他淡淡地說道:“她都廣納後宮了,我娶個妻有什麼打緊?她要不來,我就真娶了那女子。”
他這話一出,地五等銀甲衛刷地瞪大了眼:這樣任性的話,可真不像是他家郎君會說的,看來,九郎真是被柳氏氣得瘋了。
就在這時,鄧九郎‘駕’的一聲,驅著馬朝著零陵城門奔馳而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女王征夫
零陵郡身為一郡城池,雖然離交州不遠,卻也是繁華得緊,一行人策馬進入後,因感覺到離目的地不遠了,一個個都有點放鬆,找到郡中最好的酒樓,滿足地用起餐來。
這裡靠近交州,入目儘是一些身著奇裝異服的夷人,看著一些面目黧黑身材消瘦的嶺南人來來往往,鄧九郎一邊品著酒,一邊若有所思。
就在他左右觀看,蹙眉尋思之際,突然的,左側第三桌傳來一個壯漢的聲音,“聽說今年的大趕集是在桂陽郡舉行?”
“當真?”“千真萬確!”
“太好了!半年前的那場大趕集,我去晚了一步,可錯過不少好東西。”
幾乎是那幾個聲音一起,酒樓中便變得沸騰起來,地五聽得一頭霧水,便揮手招來小二,一邊掏出幾枚五銖錢,地五一邊好奇地問道:“小二哥,他們說的這大趕集,是怎麼回事?”
那小二哥接到這來自洛陽,純度顏色都非常中正的五銖錢可高興著呢,他咧著嘴笑眯眯地說道:“客官是第一次來到咱們這兒吧?這大趕集啊,是百越女王弄出來的玩意兒。百越女王客官知不知道?那可是個比天下神仙還要美的大美人啊,這天下的男人,無不爭著搶著想要靠近她……”
地五聽到這裡,都不敢去看鄧九郎的臉色,他連忙打斷小二的話頭,說道:“好了好了!我問的是大趕集的事。”
那小二被他打斷也不生氣,依舊興致勃勃地說道:“好勒,那小人就說那大趕集的事,這大趕集啊,是百越女王弄出來的玩意,每半年一次,這次才是第三回呢。客官可能不知道,那海外之地,有的是奇珍異寶,百越女王呢。就把那南海深處的寶石,蠻人那裡得到的神秘靈藥,還有中原的絲綢,北疆的牛馬都給弄了來,再聯合一些商家,便形成了這個大趕集。到得那時啊,像咱零陵郡這九街十八巷的,幾乎都擺滿了天下各地的貨物,那些貨物可好呢,可便宜呢。要是有錢弄上一些。光是轉賣就能大賺一筆。上一次大趕集時。咱零陵有個破落戶,把房子買了籌了個五十兩金,在大趕集上淘了些南海奇珍,一轉手賣到中原。便是獲利二十倍。二十倍啊,那可是一千兩金,那是一下子就成了咱零陵郡有名的富戶了。這不,大夥都眼紅了,正期待著呢。”
聽到這裡,地五奇道:“那大趕集真有那麼大排場?能把這個零陵郡的街道擺滿貨物?”
“那是自然。百越百越,光是她們自家那裡,就有數不清的夷族,那些夷人千百里年居於深山。有的是好東西,百越女王自個掏錢給她們,再把她們做出的東西在集市上一扔。嘖嘖嘖,客官你要是注意著,便是遇上個成了人形的參。或是那什麼見血封喉的奇毒,都是正常的事。”
聽到這裡,地五不由朝鄧九郎看了一眼,他又問了小二幾句後,便揮退了他。
轉過頭,地五低聲說道:“九郎,我直到現在才相信,那柳氏是真的收服了百越諸族!”他臉色有點複雜,頓了頓又說道:“那些百越人,我也是聽過的。他們中很有一些人,都是春秋戰國時的越國人,在秦皇一統時,退到大山深處。久而久之,不但不通中原教化,便是說的話也沒有幾人聽得懂,更別提與外面交易什麼了。那柳氏光是與她們交易,把她們急需的鹽鐵供給他們這一點,也就博得她們的友誼了。”
一口氣說到這裡,地五輕輕說道:“九郎,柳氏在想什麼?她費這麼大的力氣收服百夷,還交通貨物,積累大量財富,莫非真是想當那什麼百越之王,讓那南越郡成為國中之國?”
頓了頓,地五接著說道:“柳氏接收封地時,是直接拿出先帝的聖諭,沒有通過太后的……她現在這樣做,真傳到洛陽,可都是大忌諱啊。”
在地五說話時,鄧九郎一直沉默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說道:“先在桂陽郡呆上一陣,實在不行,我們直接進入交州。”親眼去看看那婦人到底在忙些什麼。
地五也有這個意思,當下點頭道:“好。”
酒樓中的眾人,都在掂記著大趕集,幾乎是一頓飯吃完,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動了身。本來打算在零陵多呆幾日的鄧九郎一行人,也就隨著人流啟了程。
接下來的這一路,可真是熱鬧得緊,幾乎是附近幾郡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朝那裡趕去。便是窮得口袋裡只有幾枚五銖錢的,也在朝桂陽郡趕,說是那裡人多事多,便是做個幫工也可以賺得家用。
如此奔行五日,鄧九郎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桂陽郡。
這還剛看到城牆,路上便是人流如cháo。遠遠望著桂陽郡城牆上處處插著的各色羽毛,各種奇異的樹枝藤條,配上這來來往往的各族奇裝異服,地五這些純正的中原人,一個個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他們混在人流中,朝著城門走去時,突然間,一陣整齊悅耳的鈴鐺聲,於四面八方響起!
幾乎是這鈴鐺聲一響,本來熱鬧喧囂的人群便是大靜。在眾人齊刷刷安靜時,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馬蹄聲,鈴鐺聲,渾厚的鼓聲中,一個騎士一邊策馬而近,一邊高唱道:“所有人注意了!所有人注意了!百越女王徵選丈夫,凡是長相出色,身材俊偉的男子,自己站到中間,依次入城——”
接著,越來越多的騎士,越來越多的高喊聲混合在鈴鐺聲鼓聲中,“所有人注意了!所有人注意了!百越女王徵選丈夫,凡是長相出色,身材俊偉的男子,自己站到中間,依次入城——”
“所有人注意了!所有人注意了!百越女王徵選丈夫,凡是長相出色,身材俊偉的男子,自己站到中間,依次入城——”
喊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直是成為這喧囂天地的唯一響聲!
看著那一個個頭插羽毛,身穿盔甲的當地騎士,看著那極具夷人特色的鈴鐺響聲,直過了許久許久,地十一才艱難地伸出手,‘叭嗒’一聲,把自己掉下的下頜骨給回復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