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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被她混合了中原正音,哪裡會不好聽?
見鄧母一臉的嚮往,柳婧笑盈盈地說道:“母親,等你到了交州,就會發現那些夷人老愛唱曲呢,走到哪裡,都有人嚎上一嗓子,怪好聽了。”
鄧母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真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前面才提議呢,這一會就成了‘等你到了交州’,好象母親我同意了似的。”
她是罵著,可這卻是鄧母第一次對著柳婧自稱‘母親’,柳婧先是一怔,不知為什麼,她還挺有點激動的。轉眼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有點認真地說道:“母親你不知道,在百越諸夷中,有一個征族,那族極為古老,是古越國的一支王族後裔。這古老的民族特別神秘,他們有一個神廟,裡面供奉著一些稀奇古怪又緊珍貴的東西。”
鄧母見她笑著笑著,突然嚴肅地說起這個來,不由有點納悶,便定神凝聽起來。
這時,柳婧繼續說道:“九郎第一次去時,我便從他們那裡弄了一種藥,那藥啊,就像血一樣,又濃又難聞,可服了那藥,卻能百毒不侵……”
聽到這裡,鄧母急急問道:“有這麼好的藥?”
柳婧點頭,道:“不過這藥都是失了方子的古藥,他們族裡也只剩最後一份了,我好說歹說,費了老大力氣還拿出一萬兩黃金才弄到這個。嘿,母親你不知道,端給九郎吃時,他死也不肯用……”
鄧母馬上笑道:“你這蹄子,我還不知道的?定是你根本沒有告訴九郎這是什麼東西!”
被她說中了,柳婧羞赧地嘿嘿笑了起來。在鄧母再三催促下,她才繼續說道:“後來,九郎不是要睡覺的麼?於是我在他入睡前焚了點香,讓他睡得死沉死沉後,親自把那藥灌了進去。母親你不知道,第二天九郎起榻,見到自己嘴上牙齒都是血紅血紅的,都駭了一跳,伏在淨桶上嘔了大半天!”
鄧母聽得高興,她哼哼著說道:“明明是你故意不告訴九郎,讓他白受了驚嚇,現在還好意思拿出來說事!”
聽到鄧母訓話,柳婧嘻嘻直笑。
這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鄧九郎的性情,柳婧是摸得差不多了,現在按著給鄧九郎順毛的方式來順鄧母的毛,效果還真不差。
就在這時,鄧母又道:“你跟我說起這個,是想讓我感謝你對我兒子好?”語氣中不無刻薄。
柳婧當下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喲,我差點忘記正題了。上面不是說,那征族很多古怪神奇的藥物嗎?上次我注意了一下,他們那裡還有最後一份說是能延長壽命的神藥。”
她說到這裡時,四下俱靜,只有柳婧的聲音娓娓道來,“自古有雲,懷璧其罪,征族裡的那份藥,一伙人老說是要毀了,另一伙人卻捨不得,現在也是藏之秘之的,要不是我收買了內jian,也不會知道這事……母親,等你到了交州,我與九郎一起去給你討了那藥來。那藥這麼神奇,他們留著才是禍,趕緊給人吃了是正經。”
鄧母怔怔地轉頭。
她轉頭看向柳婧,一時眼中神采莫名。
與柳婧打交道這麼一會,她也知道柳婧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性子,她說那裡有這份藥,那就定然是真的。
她張了張嘴,半晌說道:“你這孩子……”過了一會,她好奇地問道:“他們有這麼好的藥,當年武帝求神仙求得那麼瘋,他們怎麼就不獻出來?那時候應該有了吧?”
“有了。”柳婧笑笑著說道:“征族的那藥,說是與秦皇求神藥的事有關。”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上面不是說了懷璧其罪嗎?真獻出去了,帝王要是以為你還有第二份了?便是帝王不懷疑了,帝王的兒子孫子,下下任的帝王又要呢?他們原本是真想毀了的,後來還是捨不得。”
鄧母笑道:“你這孩子,他們藏之秘之的東西,就這樣給你知道了,還到處說?”
“我也只是跟母親提一提。”柳婧嘆道:“再說,其實說出來也不會怎麼樣?那征族的居住地,是有名的百毒之地,他們還與一個可怕的實力強勁的食人族交好又是鄰居,食人族母親聽過麼?那個夷族以人為食,兇惡可怕得很。說真的,征族的居地我去過,便是九郎手下有二十萬大軍,真要進攻那裡,多半也是有去無回。要說服他們把那藥讓出來啊,靠的不是九郎的武力,而是我這個百越公主的顏面。”
見她自誇自贊,鄧母忍不住撲哧一笑,在笑聲中,她說道:“可行交州太遠了,我這把老骨頭要去那裡,太不容易了。”言下之話,卻是心動了。
婆媳兩個說說笑笑時,突然的,旁邊樹林中,傳來一陣笑語聲,“請問是三伯母和南越公主在那裡嗎?”
笑聲一出,一個長相甜美的貴婦走了出來,而隨著她這一走出,她的後面絡繹不絕的,又走出了十幾個貴婦和貴女。
此刻,這些貴婦和貴女,一雙眼睛都落在了柳婧身上,神色中,又是好奇又是驚訝。
……洛陽的上流階層都知道,鄧九郎這個要娶的妻室,一點也不被鄧母和鄧太后所喜,可以說,她們之所以承認這門婚事,實是被鄧九郎逼出來的。
可現在看來,傳言竟是不可信麼?這婆媳兩人走在一塊,做媳婦地談笑風生,做婆婆地聽得津津有味,那隨意又自在的樣子,哪裡像是婆媳?分明是親母女也沒有這般好。
這些貴婦,在不遠處聽到柳婧和鄧母說說笑笑,便一直駐足傾聽。自然,以她們的身份,以這鄧府的守衛森嚴,她們站的地方自然還是有點距離的,柳婧說了什麼話,她們也是聽不清的。她們能夠看到的,不過是這種氛圍,是這婆媳兩人相處得無比融洽自在的氣氛。
看完柳婧,她們又看向鄧母。眼看著說是病入膏盲,時日無多的鄧母這般笑容滿面,還挺精神的樣子,眾貴婦再次吃了一驚。
☆、第三百二十七章和離
鄧母人老成精,她讓婢女扶著自己坐下後,一眼瞟到這些人,哪裡不明白她們的心思的?當下揮了揮手,說道:“婧兒。”
“婧兒在。”
“那是五房裡的老七,你叫她七姐就是了。招呼你七姐坐下,這院子裡空氣新鮮,大夥就在這裡坐一坐。”
“是。”
柳婧應了一聲後,便轉過身來招呼那眾貴婦。而婢僕人也手腳麻利地搬來了榻幾,不一會功夫,庭院裡便坐了一院的貴婦貴女。
眾人坐下後,鄧母笑道:“我自生病後,原不耐煩了應酬……老七,誰放你進來莊子的?”
沒有想到鄧母一開口便是算帳,七姐笑容一僵,而眾貴婦貴女,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本來,如鄧母這樣的貴婦,她的一切行為舉止,都講究優雅,講究含威不露,講究不動聲色,她已很多年沒有這樣直接地表露過不滿了。
可話又說回來,需要適應規則的,那是一般的貴婦,真到了鄧母這個地步,她是可以除了鄧太后外,誰的顏面也不給。別說是這現在這樣削人的面子,直言不滿了,便是她把這些人二話不說趕出去,她的這個行為,招來的也不是罵名,而有可能是模仿!所以說真正的上位者,是制定規則的。而所謂的制定規則,就是他的一言一行,就自然成了規則,自然引得世人效仿,並奉為之正理。
鄧母一句話表露了自己的不滿後,揮了揮手又道:“行了。來都來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累了,你們自個說。”
命令到這裡,她轉向柳婧。挑眉道:“怎麼坐得那麼遠?過來,給我捶背。”
“是。”
柳婧走了過來。
看著柳婧乖巧的模樣,鄧母突然笑道:“慣會裝模作樣的,也不知當初九郎是不是也被你這樣子給騙了。”
……眾貴婦越發低下了頭,這時的她們,聽著鄧母的言行無忌。一時之間,還有點後悔湊這個熱鬧了。
柳婧自是知道,鄧母掙扎在死亡線多時,人是真看淡了。於是她走過去挨著鄧母坐下後,扁著嘴說道:“九郎還會被我騙?他不騙我就夠好了。”
時下的婦人,很少有這樣說自己夫婿的,柳婧這話一出,眾貴婦人人側目。倒是鄧母,與柳婧相處的這一陣,也明白了她有點口是心非。而且從她這句埋怨的語氣中,也清楚聽出了其中的甜蜜,她含笑瞟了柳婧一眼,也不說她。
而鄧母越是這樣,眾人越是吃驚,一個個心中想道:這哪裡是不喜的樣子?分明是寵縱著的。
柳婧在百越之地。如何為王為非的事,洛陽人是一律不知,她們知道的,都是柳婧在洛陽的舊事,現在見到這婆媳相處,一個個心裡暗自盤算中,也因為鄧母的不理不睬而有點難堪。
七堂姐看了柳婧一眼後,低著頭向鄧母認錯道:“三伯母,是阿雪錯了。”她大眼眨巴著,表情甜美地說道:“實是這陣子大家都掂記著您。侄女便自作主張了。”
她話說到這裡,見到鄧母還是不理不睬的,不由更點不自在了。
就在七堂姐很有點難堪時,突然的,後面傳來一陣說話聲。
不一會功夫。柳婧從來沒有見過,而在座的人都不陌生的黎枝走了過來。看到做少婦打扮的黎枝,鄧母臉上閃過一抹愧疚,她欠身招呼道:“枝兒來了?來來,快過來坐。”
黎枝帶著俊氣的俏臉上,有著一抹淡淡的愁雲,她一進來,雙眼便鎖在柳婧身上。
當年,柳婧與鄧九郎的事到處傳揚時,她在宮中出行不便,一直沒有見過柳婧。後來她可以自由出入宮禁了,卻是柳婧到了交州。
鄧九郎因為柳婧毫不留情的拒絕她,黎枝雖是無話可說,可她對於柳婧這個人,還是很想見識一下的。
因此,她一個外嫁之女,一知道柳婧也來到了洛陽後,便找了藉口入了洛陽,現在更是巴巴地來到鄧府。
她想親眼看看柳婧,看看這個令得鄧九郎毫不猶豫地排棄一切女人的婦人,是個什麼樣子。
黎枝緊緊地盯了柳婧一陣後,低頭向著鄧母行了一禮,喚道:“阿枝見過義母。”說罷,她又轉過頭,朝著眾貴婦一一行禮。
一通寒喧後,黎枝挨著鄧母坐了下來,見她神色懨懨,除了對上柳婧還有幾分神采後,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絲毫沒有當年的慡利輕快樣,鄧母想到了那傳言,更加愧疚起來。她輕聲說道:“阿枝,你九哥也來洛陽了,你有什麼難處,可以跟他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