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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側眸,那雙光芒湛然的眸子看著他。
定定地看了鄧九郎一會後,柳婧慢慢伸手,她伸手擋在鄧九郎的唇瓣上,把他的臉一推後。柳婧動作極其優雅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把剛沾了他唇瓣的手指慢條斯理地一根根拭淨。然後,柳婧退後一步,朝著鄧九郎行了一揖。十分雍容地說道:“庶民柳白衣,奉皇后之令前來洛陽,不知國舅公有何見教?”
十分的正經,十分的氣派雍容!
馬背上的鄧九郎,身子慢慢坐直。
他筆直筆直地坐在馬背上,一瞬不瞬地看著柳婧。
他的眼神變得毫無波瀾!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和往昔一樣扮成男子,卻更俊美,更雍容,那奢華之氣簡直從骨子裡流溢而出,直把身邊的無數百年大族的世家子。都比得更鄙俗的柳婧。
他靜靜地看著她平靜無波的面容。看著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去他留下的印記。
他靜靜地看著她身後的如花美人。俊挺護衛,看著她在眾美人的環繞下,真如天生的龍子鳳孫般。氣派高華無可比擬……
眼前這個柳婧,明明面孔依舊,可他卻感覺到一種陌生。
只是這種陌生,卻不知怎麼的,越發讓他胸悶難當,讓他薄唇抿緊,眼中暗色堆積!
他曾無數次想過他們的重逢,想過再次見到她要如何如何,可他就是沒有想到,真正再見時。他不但對她束手無策,還要客客氣氣如待貴客!
仿佛察覺到了鄧九郎那堆積的怒意,一襲白衣高華如公子的柳婧朝後頜了頜首,淡淡說道:“把木盒端過來。”
“是。”
一個美人嬌嬌地應了,她捧著一個鄧九郎極為眼熟的木盒,扭著腰肢來到柳婧身側,在感覺到鄧九郎盯來的目光中的寒意後,她不退反進,甚至把半邊身子都倚到了柳婧懷中,紅唇微啟,聲音嬌綿地喚道:“公子,這是你要的木盒!”
柳婧含著笑,似是不知鄧九郎眼神如刀,她淡淡命令道:“把它呈給鄧家郎君。”
“是。”
那美姬朝著鄧九郎福了福,奉上木盒,“這位郎君,這是我家公子送你的禮物。”
鄧九郎還在目光寒煞地盯著兩人時,盯著那個美姬時,柳婧的聲音已不緊不慢地從後面傳來,“這不是禮物,是物歸原主。”
她直視著鄧九郎,聲音微低,以只有他和眾銀甲衛才能聽到的聲音雍容地說道:“當初動用了郎君的物品時,我曾許過誓,有朝一日必加倍還之。這木盒中裝的,是原物,現原封不動的還給郎君,至於謝意,我去年已送到了皇后娘娘手中。聽說那謝意是與九郎你的心血同時抵達的,當時還解了娘娘大圍,柳某為此非常開心!”
她說的謝意,自是那天降巨石和那隻白虎了。
看來她讓這個美姬送上來的木盒裡,裝的便是那些揚州的房契物產了!
柳婧語調緩慢地說到這裡,見到鄧九郎依然冷冷地望著自己,她朝後略一點頭,當下,又有一個美姬奉上一個小盒子給她。
柳婧接過那盒子,隨手交給站在鄧九郎身邊的乾三手中,淡淡說道:“這裡面有一封信,我歷年所做之事都在其中,想來這些能夠清楚地讓國舅公知道我表達謝意的誠心了。”
說到這裡,她也不再等鄧九郎開口,風度翩翩地轉過去,優雅說道:“阿焉!”
“屬下在。”一個長相極清俊的青年來到了柳婧面前。
柳婧看著他,淡淡說道:“聽說這洛陽的‘雲醉’酒家不錯,你去把它買下,我們今晚就宿那兒。”
竟是為了區區的落腳地,就要賣下一家大酒樓!這種還真是揮金如土的公子哥兒手段!
一側齊齊盯來時,那叫阿焉的美男子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翻身跨上一匹價值數千金的照夜白名馬,一揮韁繩,便如煙雲一樣衝上了碼頭,沖入了人群中!
直到那叫阿焉的人騎走了一匹照夜白,鄧九郎這才把目光看向柳婧身後。
然後,他看到了柳婧身後,那停得滿滿當當的各色名馬!那裡的每一匹馬,其珍貴程度只怕都不少於千兩黃金!而柳婧的身後,光是這種價值千兩黃金的名駒,便不少於三十匹!
鄧九郎再定睛一看,那些停在後面的馬車。也輛輛是用珍貴的紫檀木或花梨木烏木所做成。
不過區區二年不到,這柳婧已擁有了這麼驚人的財富,已可以豪奢到這個地步?
看到柳婧說完話後,氣度高華地一轉身便要離去。鄧九郎薄唇一動冷冷一笑,他正準備開口,突然的,一輛馬車長驅而入,接著,一個低沉魅惑的華麗男音傳了來,“你是,柳婧?”
卻是顧呈的馬車駛了來,他徑直來到銀甲衛的旁邊後,看也沒看鄧九郎一眼。只是這麼掀著車簾。只是這麼定定看著柳婧。只是露出那麼一張蒼白俊雅的臉,神色複雜,既不敢置信。又震驚難言地看著柳婧。
他看著柳婧,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會後,顧呈又低啞地喚道:“你是阿婧?”顧呈似是太過吃驚,太過不敢相信,所以不管不顧地驅車上前,這麼攔著柳婧就直言相詢!
看到顧呈前來,鄧九郎雙眼微陰,薄唇也抿得更緊了。
柳婧緩緩轉頭。
她無波無瀾地看著顧呈。
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湛然清亮,這是一種仿佛能把天地點亮的湛然,帶著種靈氣。帶著種生動,直把雖是白衣,卻勝似華服的柳婧,襯得如同畫中人。
柳婧的目光對上了顧呈的雙眼。
這時一陣河風吹來,風拂起柳婧的白衣,令她頗有翩然飄飛之美。明明奢華到了極點,卻還清貴著,高潔著,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顧呈的眼眸,盯得更緊了。
回視著顧呈,柳婧揚唇慢慢一笑,她朝著他優雅風流的一揖,微笑道:“小弟名喚柳白衣,顧兄喚我這個名字便可!”
似是而非地回答了顧呈的問話後,柳婧也不再理會他,便這麼收回目光,腳步一提,風度翩翩地朝外走去。而隨著她一動,那些美姬和護衛們,自動簇擁上前,然後,一輛華貴至極的馬車也駛了過來。
那馬車剛一停下,兩個美姬便娉娉婷婷地走上前去,她們一左一右地扶著柳白衣,把她扶上了馬車後,又替她體貼地拉上車簾。
然後,這些美人也不上車,便這麼站在馬車的左右,含著嬌美的笑容,簇擁著柳白衣的馬車朝著街道緩緩而行!
銀甲衛沒有動!
顧呈也沒有動!
他只是微微仰頭,一雙黑沉泛紫的眼,瞬也不瞬地目送著柳婧的馬車,卷著一陣陣香風緩緩離去。
直過了一會,直感覺到身邊馬蹄移動,顧呈才咳嗽一聲後,用拳頭抵著唇低低譏笑道:“真沒有想到,當日以那般下作手段逼得我們解去婚約的鄧九郎,卻是直到今日還沒有把她弄到手!”
馬蹄聲一止。
馬背上,鄧九郎慢慢轉頭,他居高臨下地盯著顧呈,對上他蒼白的俊臉,鄧九郎突然反諷道:“你反悔了?”
顧呈沒有回話,他只是專注地看著那遠去的馬車,看著那香車美人,富貴無極的架式!
鄧九郎見狀,又是冷冷一笑,他漫不經心地順著顧呈的目光瞟去,說道:“你不知道麼?她越是掙扎,我就越是喜歡……這不過是我與她之間的調情手段罷了。干卿底事?!”
最後四字一出,顧呈那俊美蒼白的臉上,迅速地閃過一抹青色。
就在鄧九郎手一揮,帶著眾銀甲衛席捲而去,激起漫天煙塵,直嗆得眾人連連後退間,顧呈才啞然失笑,他陰煞著臉,低低地說道:“干卿底事?呵呵,干卿底事……”說這話時,他眼中的紫光濃得如墨一樣。
碼頭上人侯在一側,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個揚州柳白衣的馬車緩緩離去,又眼睜睜地看著南陽鄧九的銀甲衛帶著席捲之勢追上了那群人,又看著眾儒生簇擁著那顧家二郎的馬車離去……
直過了好一會,眾少女才清醒了過來。就在她們面面相覷時,突然的,銀甲衛中衝出來一騎,那騎士一衝入碼頭,便衝到載著柳白衣的那三隻大船一通吼叫。
卻原來,這三隻船都是柳白衣的私產,可這裡畢竟是洛陽,銀甲衛既負有接待之職,便得對這幾隻船也有安排。
乾三衝來衝去忙活了一陣後,一輛馬車駛到了他身側,接著,一個溫溫軟軟的女子聲音傳來,“乾三大哥,這種小事,怎麼也由你親自來安排?”
乾三正是滿肚子火氣時,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轉頭看了那小姑一眼,咧著雪白的牙齒招呼道:“是阿佼啊?你怎麼還沒有走?”招呼到這裡,他便委屈起來,“就是就是,我也說這種小事哪輪到我來做,可郎君卻黑了臉,還朝著我吼了一聲……”
“他朝著你吼了一聲?”阿佼大吃一驚,她輕叫道:“九郎最是沉得住,他很少喜怒形於色的。而且他越是生氣聲音越是輕柔,怎麼會吼你一聲?”
說到這個,乾三更委屈了,他苦巴著一張滿是灰塵的臉,哇哇直叫,“就是就是,他從來都不會這樣吼人的……真是的,不就是姓柳的回來了嗎?不就是說了他兩句嗎?郎君就給惱成這樣,還把我趕出來了!”聲音中真是無限委屈!
阿佼之所以上前,也就是對那個柳白衣好奇著,現在見他主動說起,連忙接口道:“乾三大哥,那柳白衣,到底是個什麼人?怎么九郎見到他,連神色也大變了”
乾三大大咧咧地說道:“你連她也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柳婧啊……”一句話令得阿佼臉色大變,令得阿佼身後的眾小姑交頭接耳後,乾三轉向臉色已變得非常難看的阿佼,大咧咧地說道:“阿佼啊,我跟你說呀,你這陣子最好別去找咱主公……他現在煩著呢。哎哎哎,說得也是,那麼一個軟趴趴的傢伙,這搖身一變變得太厲害了,主公不適應也是正常的。”
這時,阿佼打斷了他的話頭,“你說這柳白衣,就是那柳婧?是那個商戶女柳婧?”問這話時,她聲音有點顫。
眼見乾三張了嘴,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放輕聲音說道:“乾三大哥,那柳白衣是個女子的事,可能連皇后也不知情,你先別嚷嚷。你輕點聲音跟我說說這事好不好?”
乾三想想也有理,便點著頭放輕聲音說道:“行,我知道了。那柳白衣就是柳婧。她要不是柳婧,郎君會這麼失態?這天下間的女人,郎君就沒一個放在心上的,除了這個老是讓他得又得不到放又放不下的柳婧外……”堪堪說到這裡,乾三便感覺到四周氣氛再變,他詫異地看著阿佼,驚道:“阿佼,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看?”